案件性质从经济犯罪跃升到绑架人质,无异于是给整场搜捕行动添了把猛火。
警方这边的搜捕网越织越密。
然而傅炜也不是全然蠢笨之徒,他能在风声鹤唳之际藏身这么久,靠的并非运气,而是小心翼翼地隔绝掉所有指向自己的蛛丝马迹。
在这样一个满世界都透风的信息时代里,傅炜在使用手机、网络时都极尽谨慎,能借则借,能不用则不用,就连他此刻开的这辆车,也是挂在别人的名下。
车主叫袁航,是位开酒吧的老板。
傅炜从前常去他那儿喝酒,喝得多了,两人便渐渐处成了狐朋狗友,顺带还搭上些见不得光的小买卖。
关系一旦缠绕太深,到了互相亏欠人
情的地步,有些要求哪怕再难,也只好答应下来。
再说,开酒吧的人交际四通八达,三教九流的朋友总能找出藏身的路子,这才让傅炜一次次惊险地逃脱警方的搜查。
车子停在远郊一条废弃的路上,四周荒凉无比,没有半点人气。傅炜压下车窗,神经质地抽了根烟,指尖抖得厉害。
他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终于,银行卡解冻的消息跳了出来。他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整个人顿时精神振奋。
他转过头,斜睨着后座上的姜殊,笑得很是得意:“看到了吧,傅煜果然把案子撤了。我就知道,你是他的软肋,只要攥着你,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姜殊盯着他,唇角勾出一丝鄙夷的弧度:“你真够无耻的。”
傅炜不以为意,甚至还愉悦地挑了挑眉梢。懒洋洋地转回头,他接着拨通了袁航的号码。
等待音刚响第三声,那头便接了起来:“喂?”
傅炜语气轻松:“袁航,帮我订张机票,越快越好,我今晚就要出国。”
电话那头并未及时传来回音,沉默了两秒。然而就是这两秒的空档,让傅炜的眉头逐渐皱起来。
“喂?听得到吗?”傅炜语带试探。
“听得到,”袁航终于开口,“知道了。”
傅炜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他警觉地眯起眼:“你干嘛呢,怎么半天不说话?”
“没什么,”袁航迟疑着,“在陪女朋友呢。”
傅炜心头猛地一跳,脸色瞬间惨白。他僵硬地挂断电话,握着手机的手忽然发起抖来。
后座的姜殊察觉到气氛异样:“怎么了?”
傅炜猛地转过脸,眼睛里泛着惊怒交加的猩红,咬牙切齿道:“傅煜报警了,他居然敢报警!”
姜殊微怔:“你怎么知道?”
“废话!”傅炜突然拔高嗓音,额角青筋鼓得触目惊心,“袁航是个弯的,他哪儿来的女朋友!”-
警察局,休息室。
傅煜在煎熬中等待着。他垂着眼盯住手机,盯着盯着,又焦躁地抬头往门口望。隔了半分钟,又是如此,周而复始,像陷入了某种绝望的循环。
许嘉曜坐在他身旁,斟酌着劝慰过几句。可那些空泛的安慰飘得极远,像是掷在了空气中,落不到傅煜心底。
忽然,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秒,房门被推开,一名年轻警察神情肃然地走了进来。
许嘉曜神色紧绷地迎了上去:“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傅煜也顺势抬起头,死死盯住警察的脸,呼吸下意识地停顿,生怕漏掉对方任何一个音节。
那警察眉头紧锁,嘴角压低,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傅炜已经察觉到警方在追捕他了。”
希望骤然转为利刃,一刀刺进傅煜胸口。他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恍惚得几乎分不清自己置身何处。
“怎么回事?”许嘉曜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他语带质问,“你们的行动不是很隐秘吗,怎么会打草惊蛇?”
警察脸上显出几分无奈:“傅炜很警觉,我们原本打算解冻他的银行卡,让他以为风头已经过去,引诱他尽快离境,然后在他海关展开抓捕。没想到袁航在电话里给他透露了风声,这才惊动了他。”
许嘉曜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又颓然咽了回去。
“不过,”警察放柔了些语气,试图挽回当下过于紧张的气氛,“现在我们已经控制住袁航,也掌握了傅炜驾驶的车辆信息,技术组正在紧急定位他的位置。只是定位抓捕还有一段过程,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我看傅先生身体情况特殊,不如二位先回去休息,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不。”一直沉默着的傅煜忽然开口,声音虽低,却含着一种刺骨的倔强,“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
那警察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再多劝,沉默着转身离开。
休息室再度安静下来。
窗外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散尽,黑暗如潮水般漫进房间,沉沉压着人的胸口,叫人透不过气来。
傅煜仍旧坐在原处,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许嘉曜曾试着劝他吃点东西,他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不是矫情,而是真的咽不下去。水也不敢多喝,喝多了免不了去洗手间。以他现在的状况,能少麻烦别人,就尽量少麻烦。
长时间的僵坐使酸麻感顺着脊椎一路攀升。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下一秒,猝不及防地,一根无形的钢针狠狠扎进腰椎深处,疼得他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许嘉曜觉察到他的异样,担忧地靠过来,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傅煜咬紧牙关,低声回应:“没事。”
许嘉曜看着他这副艰难强撑的模样,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迟疑半晌,他低声安慰:“你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以姜殊那样的性格,没那么容易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