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的目光在她脸上缓慢游移,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犹豫或厌弃。可是姜殊的目光始终平稳,包容却不退让,悄无声息地融化掉他心中所有的惧意。
夜色越发浓重,树影无声地在窗帘上摇曳。忽然,一阵哗啦啦的响动凭空而起,是叶片间的摩挲声。
窗外,起风了。
次日清晨,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轻轻洒进来,淡金色的光线柔柔地落在傅煜脸上。他眉头微蹙,睁开惺忪眼睛,恍惚了片刻才转过头,回望身侧。
身边空荡荡的,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触手之处早已冰凉,没有半点余温。
一种莫名的惊慌骤然涌上胸口,那些灰败的、冰冷的记忆顷刻间卷土重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来不及多想,慌乱地支起身子,想去够床头柜边的轮椅,却因为动作急切没掌握好平衡。伴随着沉闷的一声“砰”,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落在地板上。
还未等他喊疼,房门被人从外面被推开。
傅煜抬起头,顺势对上姜殊诧异的目光。
姜殊眉心微蹙:“你怎么掉地上了?”
傅煜怔怔地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浮起一层委屈:“我还以为你走了。”
姜殊闻言,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唇边浮出淡淡的笑意。
她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低声打趣:“看你睡得那么香,想着让你多睡会儿。”说完,俯下身子将傅煜从地上抱起,“连衣服都不穿,就慌里慌张地往外跑,像只泥鳅似的,也不害臊。”
傅煜被她说得脸颊发烧,坐回床上的瞬间,连忙拽过一旁的被子盖住自己。红着脸侧过头,他别开目光小声抱怨:“你下次走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
姜殊含笑地看着他:“你真是年纪越大越黏人。”
“年纪大?”傅煜蓦地皱起眉头,下意识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又顿住,末了不自在地小声问:“你嫌我烦了?”
姜殊没作声,只伸出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闹情绪的小狗:“行了,快起来收拾收拾吧,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后头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你去收拾。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不等傅煜回答,她又轻声补充了一句:“集团内部总这样争斗不休,到头来必然会伤元气,你心里要有数。”
傅煜听到这里,面上的神色瞬间严肃了几分。他抬起头瞟了姜殊一眼,沉默片刻,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姜殊倾身靠近,双臂揽过他,将他整个人包裹进怀里。手掌托起他的下颌,她用指腹擦过他微微泛青的下巴,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傅煜,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傅煜怔怔地望着她,伴随着心脏的微微颤动,眼底漫上一层细碎的光。千言万语拥挤着想要奔涌而出,但最终却只是情难自禁地凑上前,带着难以言说的依恋与珍惜,吻住了她的唇。
时不待人,当天下午,傅煜便以焕然一新的姿态出现在傅氏集团大楼前。
他身着一套深灰色的定制西装,衣料挺括,将身形勾勒得舒展挺拔。头发一丝不乱,清爽地向后梳起,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更衬得那道高挺的鼻梁与冷峻的下颌线分外分明。
他的眉眼锋利,神色沉静,曾经困顿时残留的疲惫早已不见,整个人神采内敛而锋芒暗藏,仿佛随时可以翻云覆雨,收回他应得的东西。
过去一周,集团因为一连串的事件人心浮动,此时傅煜的到来,无疑如同一根强有力的定海神针,瞬间安抚了众人的焦虑与猜疑。
回到办公室,傅煜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修长白皙的指尖不紧不慢地转动着袖口处那枚深蓝色的宝石袖扣。
他微微抬眼,低声吩咐林尧:“有关傅炜转移公司资产的那份文件,直接递交公安经侦和外管局,以我的名义,正式对傅炜提出控告。”
林尧闻言,立刻意识到傅煜所说的是那份一亿三千四百万转款的证据。事关重大,他犹豫再三,还
是迟疑着问了一句:“傅总,傅炜毕竟也是集团的股东之一,这样……会不会对集团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傅煜思索着侧过头,目光扫向窗外。高耸的建筑与车流如织的街景尽收眼底,他的语气毫不动摇:“除恶务尽。这些年来,他不仅对公司毫无贡献,反而一次又一次地掏空公司的资产。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归根到底,是因为我过去对他的纵容和姑息。如果此时我依旧对他心软,那我便不配继续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
林尧垂下目光,轻轻点头:“是,傅总,我明白了。”
傅煜的视线微微收敛,薄唇抿紧,下颌角绷出一道冷峻的弧线。他再度开口,语气坚决:“通知集团所有高层,我要召开闭门会议,是时候将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彻底清理出去了。”
第35章出鞘我就是威胁你了,你能把我怎样?……
随着傅煜正式出手,集团内部不可避免地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此前,他顾及傅炜的身份,勉强维持着集团表面上的平衡与和睦。如今,经过这几日在拘留所里的冷静反思,他心中最后一丝迟疑早已荡然无存。
他终于意识到,对于某些人而言,宽容与善意,只会滋生变本加厉的贪婪与背叛。
傅煜索性借着这次风波,果断启动集团内部的审计程序,打算借此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换血。所有与傅炜牵扯不清的人,不论职位高低、不论资历深浅,他一概不留余地地逐个清除。
一连数日,集团内部人心惶惶,高层频频被迫离职,办公楼里空气都似乎紧绷起来,每个人走路时都无意识地放轻脚步,生怕惊动了头顶那片风雨欲来的阴云。
这天上午,终于有人忍不住怒气冲冲地推门闯进傅煜的办公室。门板狠狠地撞在墙上,“砰”一声巨响,打破了房内原本的寂静。
办公室内光线晦暗,落地窗外一片阴沉,厚重的云层压在城市上空,映照出傅煜脸上晦明交错的阴影。
他坐在落地窗前,看向来者对神情冷淡而克制,像一柄收进刀鞘却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刃。
闯入者是赵明远,傅氏集团最年长的一位股东,素来倚老卖老惯了。
此刻他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甫一进门,便咄咄逼人地质问道:“傅煜,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手底下的人接二连三地被逼走,你这是要连我一起架空吗?你对付傅炜也就算了,凭什么把火烧到我们这些股东头上?你真把集团当你傅家的私产了不成?”
傅煜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意:“赵董,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共事这么多年,我的行事风格你应该有所了解,如果我手里没有切实的证据,我不会轻易出手。”
赵明远被这句话一激,顿时气得面容扭曲,怒道:“什么意思?你别在这里含沙射影,乱扣帽子!”
傅煜没再多言,只抬手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林尧,把东西拿进来。”
林尧迅速进门,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恭敬地递到赵明远面前,随后默然退到一旁。
傅煜开口道:“赵董,这是傅炜通过境外壳公司转移公司资产的全部证据,账户流水、签名记录,全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