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淮清目光转向他,静待下文。
李可感受到衆人注视,压力倍增,偷眼觑了觑穆淮清神色,见其无异,才续道:“下官以为,岱青不会止步于宜州。辽部如此倾力,其兵锋所指,必是幽州无疑!”
此言一出,衆人神色皆是一凛。
李可顶着目光的压力,继续分析:“幽州乃十二州兵防之最,乃咽喉重地。若幽州有失…”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日图格大军便可一鼓作气,长驱直入,直捣殷都!”
路生看向李可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敬佩。
他原先只觉得此人文弱胆小,不成想竟有这般洞见。
穆淮清眼中掠过赞许:“师爷所言极是。幽州若破,举国军心必然崩摧。届时苏日图格大军乘胜席卷各州,国将不国,命将不存,中原…必是生灵涂炭之局。”
厅堂内一时陷入沉寂,只闻烛火噼啪。
穆淮清沉默稍顷,忽地擡起锐利的眸子,扫向莫少卿:“若我为苏日图格,当从何处破局?”
衆人心神一紧,目光齐齐聚焦。
莫少卿略一思忖,沉声道:“若是我,必先取宜州。拿下宜州,越过阳州,中原腹地便如探囊取物。”
穆淮清深知苏日图格对自己怀有觊觎之心,但这绝不意味着对方只是个沉溺私欲的昏聩之徒。
此人能一统草原诸部,所依仗的,绝非仅是他穆淮清的策略。
其多年隐忍蛰伏,肯对一介来历不明的中原人礼贤下士,以及此刻这孤注一掷的决断,方是奠定他最终胜局丶而非那有勇无谋的帕塔的根本。
厅堂内一时无人再说话。
沉重的空气仿佛凝固,唯有烛影摇曳,映照着每一张忧思深重的面庞。
风雨飘摇的家国命运,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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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之问:“主子,怎麽说走就走啊?难道是圣上恩准了?”
沈君屹道:“没有。”
牧之不死心:“那…王爷同意了?”
沈君屹再次摇头。
牧之双手抱头,简直不敢相信他竟会如此疯狂。
仍不死心:“主子,您…真不再想想?”
沈君屹眼皮都没擡:“怕死就别跟着。想跟就闭嘴。”
牧之“哦”了一声,彻底蔫了。
云舒在一旁几乎要怀疑人生。
他怕沈君屹这般草率大胆,会连累自家主子,甚至觉得,回不回幽州,似乎也没那麽要紧。
只有小六子,狗狗祟祟地扛着个大包袱,觉得沈君屹这决定简直英明神武!
马车朝城外疾驰。
小六子兴致勃勃地翻起他那硕大的包袱:“这是给穆大人的,这是给老先生的,这是给路大哥的,这是给道长的,这是给云卷那个混蛋的…”
他每样都拿出来摩挲一番。
直到云舒疑惑地从中揪出一个小包袱:“这是什麽?”
“这个啊…”小六子挠头,一时没想起来,翻出来看了看才恍然大悟,“哎呀!这是穆大人托我带给主子的东西!”
一直沉默装深沉的沈君屹闻言,闪电般一把夺过包袱。
打开一看,是两件衣服。
他瞬间黑脸:“所以,你不给我,是打算私吞了?”
小六子慌忙解释:“主子,我真给忘了!”
沈君屹“嗬嗬”冷笑两声。
鬼知道当他得知穆淮清给云卷丶小六子都做了衣服时,心里有多嫉妒!
若非当时难得见面不便发作,他早就在穆淮清面前撒泼打滚了。
越想越气,连带着又想起去年穆淮清在桃源居醉酒给杨槐安吹箫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