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最後,是穆淮清在他怀中冰冷死去,而他无能为力。
那噩梦的馀威,如同惊涛骇浪,反复拍打着他惶然的心岸。
穆淮清凝视着他紧绷的下颌轮廓,见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心中泛起怜惜。
他伸出手,指尖温柔地抚上沈君屹的脸颊。
沈君屹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向穆淮清:“所以,我就来了。”
所以,便不顾一切地来了。
至于靖安帝会如何震怒,摄政王要如何处置,他统统抛诸脑後。
他必须来见他!绝不能让那场梦魇成真!
穆淮清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温声安抚:“傻瓜,梦都是反的。”
沈君屹垂眸,眷恋地用额头蹭着穆淮清的前额。
近乎呢喃:“你可知星河镇的忘忧渔村?在清州最南端,那里四季如春…我们可以买艘小船,以捕鱼为生,你就再也不用受这北地苦寒了。”
“我记得,你少时总念着仗剑天涯,纵横四海,做个义薄云天的江湖客…”穆淮清眼中荡漾着笑意看着他,“怎的今日少年郎,倒说起闲春无事弄扁舟了?”
沈君屹擡眼,望进穆淮清眼底的脉脉温情,指尖轻点在他光洁的额上:“年少轻狂,不知明亭好,尽想着什麽鲜衣怒马闯江湖,快意恩仇把酒酣~”
说到此处,他眉宇间的忧色一扫而空,英气逼人,“如今,我只愿与你归于平淡,白首不离。”
穆淮清忽然煞风景地问:“那若是捕不到鱼,该如何是好?”
沈君屹哑然失笑,认真思忖道:“这倒是个难题…捕不到鱼的话…我们便划着小船去看山,看水。你还可以像十五岁那年一样,站在船头为我吹箫。”
在沈君屹的记忆里,十五岁是那江心船上——白衣胜雪丶临风执箫的少年郎。
是惊鸿一瞥,姿容入画,风华无双的穆明亭。
而对穆淮清而言,那并非什麽愉快的回忆。
一次落水,终身便带了这寒病,要不是如今两厢欢好,真真要恨他入骨才是。
可沈君屹温润低缓的嗓音,将那幅画面描绘得太过美好,引得穆淮清也不禁心驰神往。
少年意气早消磨在朝堂的忌惮之中,这条孤苦无依的路,穆淮清越走越没有底气。
到如今,明堂之上的纸上谈兵眼看就要付诸实战。
他心有不安,意念不定。
轻声道:“听起来…似乎不错。”
良久,未闻回应。
穆淮清擡眸,才发现沈君屹已然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