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淮清的咳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冰墙隔绝。
沈君屹也不敢出声。
今夜之事,他里外不是人,尤其在穆淮清面前,亏欠如山,理亏得无地自容。
当他试探着伸手,想要触碰穆淮清时,对方却如被火燎,瞬间避开了。
夜,深得像无底寒潭。
沈君屹无声叹息,景州的血色图景仍在脑中翻腾。
他背过身,听见门外传来牧之与云舒压低的交谈。
云舒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实在卑鄙无耻,气得我脑仁疼。”
不知牧之做了什麽,云舒又道:“离我远点。主子今晚心情糟透,全拜侯爷所赐!”
牧之委屈道:“你能不能别每次穆大人和主子闹点别扭,就冲我撒气啊?”
“我乐意针对谁就针对谁,滚开。”云舒毫不客气。
牧之苦着脸:“那我以後可遭罪了…主子和穆大人还不知要闹多少回,总不能次次都算我头上吧?冤死我了。”
屋外短暂地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
牧之道:“今晚我守夜,你回房歇会儿。”
“方才醉酒眯了几个时辰,这会儿不困。”云舒道,“你要困就去睡,我守着。”
牧之立刻道:“那我陪你。”
屋内,穆淮清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沈君屹连忙为他轻拍後背,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真打算一辈子不理我了?”
穆淮清毫无回应。
沈君屹又道:“明日…就要分别了…好歹…同我说句话吧?”
回答他的,依旧是死寂般的沉默。
沈君屹开始了漫长的自言自语。
这一说,便是大半夜。
门外两个门神也扒着门缝偷听了大半宿,听到沈君屹情真意切的剖白处,两人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穆淮清终究抵不过浓重的倦意,在沈君屹絮絮叨叨的低语中,沉沉睡去。
云舒将裹在身上的毯子分出一半,盖在牧之身上。
牧之受宠若惊,低声道:“你要天天这般待我,这条命给你都值。”
云舒轻哼:“谁稀罕你的命,值几个钱?”
牧之在毯子下摸索着,轻轻握住云舒的手臂,声音放得更轻:“这里…还酸疼麽?”
云舒这条手臂接连遇伤,不仅无法承重,每逢阴雨寒湿,更是酸痛难当。
说起来,牧之是那个首要的罪魁祸首。
穆淮清就曾断言,牧之合该赡养云舒下半辈子。
云舒摇了摇头,闭上了眼。
牧之如同他那位啰嗦的主子附体,开始絮叨:“你从屋顶滚下去那会儿…我的心也跟着你一块儿掉下去了…”
云舒没有睁眼。
牧之继续:“龙骨山那一战…我是真怕啊…主子急着回来见穆大人,烈焰跑得飞快,我的马跟不上…被我抽得直吐白沫…”
“你他娘的没人性啊!”云舒闭着眼也要骂他一句。
牧之低低笑了,拉过云舒的手掌,紧紧贴在自己心口:“怪了,你骂我…我心里倒欢喜。”
云舒抽回手:“因为你贱。”
某个贱人撇撇嘴,将脑袋亲昵地靠上云舒肩头,两人依偎着:“里面没动静了…咱俩也眯会儿…”
云舒小声道:“我要是主子,早拿棉花塞耳朵了…”
牧之也压着嗓子:“嘘…别吵,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