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起身,一脚将小六子踹翻在地,手指颤抖地指着他,气得语无伦次:“你…你你你…竟然是你!狼心狗肺的东西!”
小六子挣扎着重新跪好,既不辩解,也不闪躲,任由莫少卿冲上前劈头盖脸地打骂。
云卷云舒闻声冲进房,见状连忙上前抱住暴怒的莫少卿,急问:“先生!这是怎麽了?!小六子犯了什麽事?”
穆淮清靠着引枕,用染血的帕子捂着嘴,目光如冰锥刺向小六子:“所以…你是摄政王安插在我身边的耳目…这毒…也是你下的?”
在衆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小六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莫少卿一屁股瘫坐在地,拍着大腿哭骂:“丧尽天良啊!清儿待你如手足,你竟下此毒手…畜生!禽兽不如!”
云卷目眦欲裂,咆哮着扑向小六子,揪住他的衣领,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云舒尚存一丝理智想去拉,可拉住云卷,拦不住莫少卿,混乱中索性也不再阻拦,任由小六子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拳脚。
直到关山月带人冲进来,才将扭打在一起的几人强行分开。
问明缘由,关山月看向小六子的眼神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寒意。
云舒冲到小六子面前,揪住他的衣襟厉声喝问:“说!你到底给主子下的什麽毒?!解药呢?!拿出来!!”
小六子已是鼻青脸肿,涕泪横流,不知是痛是悔。
听到云舒质问,他一脸茫然,哽咽道:“我…我不知道…世子只跟我说…那茶极好…能强身健体,驱邪避祟…我问世子…穆大人身子弱…能喝吗?世子说可以…还说这茶金贵难得…药材稀罕…寻常人买不到…”
他说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嚎啕大哭。
“所以…你就日日将这毒茶…奉给主子?”云舒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悲愤交加,“主子待你一片真心!你竟恩将仇报至此!”
“我不知道那茶有毒…”小六子嘶声哭喊,“我真的没想害穆大人!是我…是我舍不得喝…想着穆大人身子不好…全留给他了…我真的不知道啊!”
云卷闻言更是怒火攻心,挣扎着又要扑上去厮打,被关山月死死拦腰抱住。
他够不着人,只能指着小六子破口大骂:“你这黑了心肝的烂货!主子待你比亲兄弟还好!你竟要他的命!你不怕天打雷劈吗?!我往日只当你蠢笨!想不到你又蠢又毒!你忘了小五死的那晚?主子怕你伤心,抱着你唱了一夜的歌哄你入睡!你怎麽下得去手?你不是人!你是个没心肝的畜生!王八蛋!狗东西!”
房中哭骂声丶斥责声丶哀嚎声响成一片,混乱不堪。
穆淮清重重跌回枕上,望着帐顶繁复的花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初见小六子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个瘦小机灵丶眼神清澈的孩子,曾让他心生怜惜,视若幼弟,百般呵护。
是他,将那个精瘦的“猴崽”,用幽州的米粮和心血,养成了如今的健壮模样。
让他随云卷云舒习武强身,甚至怕他憨直受人欺,还盘算着让路生带他闯荡江湖…
这份筹谋,是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家人。
他并非没有疑心过身边耳目,却从未想过…竟会是这个最亲近丶最信任的小六子!
怎麽会是他?!
穆淮清痛苦地翻过身,将脸埋进枕头,一时无法面对这锥心刺骨的背叛。
片刻後,他用尽最後一丝气力,轻声打断了满室的喧嚣:“都下去吧…我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哭声丶骂声丶质问声,戛然而止。
待到杂乱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
穆淮清才松开紧咬的牙关,将脸深深埋进手掌,压抑的丶破碎的呜咽声,终于从指缝中颤抖着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