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纬之按了个按钮,无声地让副驾座椅往後靠。
後视镜里,任侠歪着脑袋,斜靠在车窗上,眼睛紧闭着,很安静地流眼泪。
任侠的睫毛就算在女生里都算是长的,现在被打湿成了一绺绺的,眼泪就这样不出声地丶不停地流,看起来伤心又委屈。
唐纬之把车停进停车位,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他没有拿出手机,也没有再看後视镜,就那样单手扶着方向盘,很端正地坐着,车窗还开着,有凉爽的风从窗外吹进来。
又过了一刻钟,他才下车,拉开副驾的门。
任侠还沉浸在梦里没清醒,听到有动静也并不睁眼,反手拍在唐纬之正要给他解开安全带的手上。
眼泪还在流,但是没有刚才流得那麽凶了,眼尾和鼻尖都是红的。
这麽委屈啊。
唐纬之伸手,很轻地兜了一下他的下巴。
“起来了,回去睡。”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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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侠每次喝醉酒,第二天早晨都会鼻塞,这次也不例外。
他九点爬起来,因为睡得够久,所以一点也不困,反而觉得挺精神,洗漱完毕後打了两个喷嚏,把那点鼻塞的昏沉感也打出去,彻底神清气爽地往外走。
唐纬之坐在餐桌边,应该是吃完早餐就没变过姿势,手里握着只电子笔,对着iPad。
大概真是快到期末了,这位仁兄非常忙碌,大半时间都在学校,小半在家办公的时间则永远是同一个姿势,非常统一地盯着屏幕,不是在写论文,就是在看论文丶改论文。
“早。”他擡起眼皮,简单地说。
“早啊。”任侠跟他打了个招呼,喂完狗,去厨房简单弄了个早餐。
唐纬之已经吃过了,他就只做了自己那份,端着盘子出来,又打了个喷嚏。
“记得吃感冒药。”唐纬之手上还握着电子笔,顺手划了个勾。
“没事儿,我每次喝完酒都这样,”任侠很心大地挥挥手,“不是什麽大事。”
“任侠。”唐纬之声音不高,就好像他笃定对方能听到。
“嗯?”
昨天饿一天肚子,晚上喝醉了又吹风,今天又不吃药,唐纬之眉心拢出浅浅的皱褶,食指在桌上轻叩了两下,把准备好的感冒灵颗粒推过去:“吃药。”
“好,谢谢哥,”
任侠有点莫名其妙,很久没人这样管过他吃药了,不过也不是什麽大事,他提起开水壶冲了药,有沸腾的蒸汽从杯口冒出来,带着点微苦的药味。
“昨晚没给您添麻烦吧,哥?”任侠不太爱喝药,强行抿了两口,忍过那股药味,突然想起来问。
唐纬之放下了手中的电子笔,笔尾磕在大理石桌面上,叮的一声。
“不记得昨晚的事了?”他平稳地擡头看他。
男人在家穿得很普通,是件灰色的长袖衬衣,能从衣料起伏间窥见得宜的健身线条,肩平颈直,能拿去当正确护眼姿势的示意图,一看就不容易近视。
他询问的语气也很正常,甚至擡头时还按了按眉心,很平淡无奇的一眼,却无端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
任侠顿了两秒,说:“不记得了,我就这个毛病,容易喝醉,然後就什麽都不记得了。”
“下次少喝点酒。”唐纬之没说什麽,只是平平淡淡叮嘱了一句。
“搬走之前再不敢喝了,哪能次次让房东帮忙善後啊,”任侠笑了下,摸过手机,逗着火锅在餐桌边坐下,“来,火锅,过来,乖。”
“不用叫房东,叫师兄就行。”唐纬之说。
任侠手一抖,刚拍到一半的一条视频不小心发了出去,只能删掉重来。
“在拍视频?”
“嗯,好多粉丝都关心它,我经纪人让我发条视频。”
昨天晚上,钱哥反复修改过的澄清声明已经在经纪人的账号上发布,声明中强调任侠已经同另一半协商完毕,和平分手,两人再无干系,这将是最後一次回应相关问题,此事到此为止,另外无论恳请网友们不要再继续打扰素人。
声明里没直接写谁是过错方,但也没替黄博帆澄清出轨疑云,网友们冲浪多年,早就积累了丰富的吃瓜经验,并不意外,在评论里连玩了几个梗。
但黄博帆没再回应,他这边也不会再有回应,钱哥那边还找人帮忙压了压热度,把涉及黄博帆隐私的帖文都删除了,不出意外,这个热点新闻过几天就会被其他热点压下去,再逐渐被网友们遗忘在脑後。
只有任侠原本的粉丝们还在孜孜不倦刷屏,询问火锅现在还好吗?渣男到底偷狗没有?那是我们小任养的狗,分手後千万不能判给渣男啊!
钱哥被烦得够呛,一大早就发来消息,让他赶紧拍个照片视频安抚一下。
任侠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装作一无所觉,对火锅伸出手:“来,火锅,给你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