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18章晚上六点,任侠准时开播……
“是吗?也没那麽无聊吧?”任侠其实大概知道雾城中学的高三是什麽样的,统一搬到顶楼的教室,整齐划一的桌椅,还有数不清的练习和试卷,那是他没机会参与的另一种青春。
“真的,高三没什麽特别的事,也没什麽新闻,我只记得一件,”唐纬之说,“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我们那一届有个男生,高考前一个月忽然从教室跑出来要跳楼,被老师们拉住,劝回家休息了。所以後来高考前一个月统一取消晚自习。”
也不一定没有新闻吧,当年我出柜就是高三最轰动的新闻。
不过当时唐纬之已经毕业了,未必听过。
任侠说:“确实。”
“真的,你的高三很有趣。”
也有不少别的人跟任侠这麽说过,大多带着安慰和惋惜的意味,像是拙劣的安慰,但唐纬之说有趣就是真的觉得有趣,没有蕴含其他的意思。
“那当然,”任侠咧嘴笑起来,“我们艺术生的青春可是很精彩的。”
“艺术生,我还有一个问题,”唐纬之问,“能看看你的画吗?”
任侠愣了一下:“当然可以。”
得知合同大体没问题後,他下午已经开始画了,任侠随手点开绘画软件,展开画布:“喏,这就是今天的约稿。”
唐纬之擡头看去。
为了画画,任侠在笔记本旁边又接了个很大的屏幕。配合胶带约稿的尺寸,他把屏幕竖了起来,一眼看过去满屏都是画,很有冲击力。
暗红的渐变底色,像是某种丝绸制成的,还有隐隐的华贵暗纹,能看出纺织经纬走向。
暗红的桌布上,放了一只银壶,旁边散落着刀叉。
唐纬之一时没有说话。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
任侠画得很好,用一句比较俗气的称赞,就是画什麽像什麽,但远不止这些。
看着屏幕,似乎能看出桌布是重磅的真丝掺着金线纺的,带着垂坠感,褶皱处还有隐隐流光。而带着繁复花纹的银壶和刀叉竟然真有金属的光泽感,反射出烛光。
画面里没有蜡烛,但唐纬之几乎能想象出烛台摆在哪个方位,似乎是有人开门带来了微风,烛火还轻轻跳动了一下。
“怎麽了?”任侠看他半晌没说话,问。
“给我震住了,”唐纬之笑了下,说,“画得太好了。”
“也还好,”任侠笑了下,“我毕竟是艺术生嘛。”
“但我很少看到这种,”唐纬之顿了一下,挑选形容词,“真实的质感。这是你今天一下午刚画的?我以为这种都跟油画似的,要慢工出细活。”
“其实这种用数位板画起来挺快的,就是注意高光和阴影的位置,然後不停地铺色丶细化,”任侠说,“油画要等颜料干嘛,等的时间长,这一层彻底干了,下一层才能铺色,数位板又不用等。”
“看,”他的手在鼠标上点了一下,绘画软件不知道从哪儿弹出一堆侧边栏,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些都是不同的图层,不同的细节和高光位置都有各种的图层,方便修改,确定下来了再合并。”
任侠讲到美术的时候话比平时多,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这几个图层分别画了什麽:“其实背景底色我还铺了一层灰,这样看起来更真实,色调也更和谐,不过现在已经合并了,看不出来了。”
唐纬之其实听不太懂,但他听得很专注,手里的咖啡杯都忘了放下,尾指和无名指之间还夹着笔,慢悠悠转着。
任侠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画得很好,”唐纬之说,“你很有天分。”
稍顷,他又赧然:“不过以你的水平,可能不需要我的评价,我只是觉得……真的画得很好。”
任侠觉得心里某个位置被烫了一下。
艺术生其实是小衆群体,不是每个人都懂审美规范。
任侠知道,艺术家不能自诩遗世而独立,大衆有欣赏美的眼光。但不妨碍他听见某些随意的评论的时候觉得烦。
因为那是他的画,他对自己的作品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任何人的点评,自以为是的夸赞也不行。
很难得,唐纬之没有给出任何主观的评价。
“谢谢你。”任侠笑了笑,说。
我的确有天分,因为这是我感兴趣的事。
唐纬之握着咖啡杯,朝任侠放在茶几上的杯子上磕了一下,对他示意:“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