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泠自今日这典故听完後便一直满不在意地淡漠听着,似对这故事有几分不屑于谈之意,此刻听到提问才握了握桌案边的佩剑站起身,道:
“若我是这位公主,定有法杀了这敌国皇嗣全身而退,那我就会杀了他们所有人!而後回到故土,自缢殉国,以向我亡国万千冤魂谢罪!”
整个堂上默了片倾才漫开少许轻叹声,有人窃窃嘀咕不愧是真公主啊!确是与常人不同的气节与刚烈。
凌酒酒琢磨了下觉得像哪儿不对劲似的皱皱鼻子,嘀咕了声:“公主……要谢什麽罪?”
她声细如蚊,“公主又没罪……”
“你说什麽?”姜朝泠却像耳尖地捕捉到了,一瞬忽睨过来。凌酒酒对上她的目光不觉哽了下。
你是狗耳朵吗……
“凌酒酒。”奏书星君显然也听见了笑唤:“你也来说说看?”
“……”凌酒酒只好也起身当没看见姜朝泠的眼神,乖巧向奏书星君一礼道:“星君,弟子是这样以为的。”
沈烬和江遥的目光一时共同落在她身上。
凌酒酒:“公主若有力复国复仇,且复国复仇颇具胜算,那自然可以筹谋复国大业。只是复国并非易事,想来公主後半生都要背上这个沉重的担子了。但若这位公主是个刚强不折的性子,我想,她应当会这麽选。”
“但若复国无望,那这个时候自然命是最主要的了。当蚍蜉撼不了大树,那蚍蜉当然就要考虑如何保全自身了!想来如何释然化解心中这份仇恨,就是公主後半生的课题了。”
“但若真像姜师姐所说那样,公主若能杀掉仇人全身而退,那当然冤有头债有主也算再好不过了!那这个时候公主就应该恢复自由身该吃吃该喝喝好好活着度过馀生了啊!干嘛要死呢?姜师姐说公主当‘以死谢罪’,那公主何罪之有谢的又是何罪?我不理解。”
在场不禁有人掩袖笑起来亦有人也赞同地点点头。还不待奏书星君说话,姜朝泠已经冷面驳斥道:“贪生怕死贪图享乐之辈!果真是无可救药!”
凌酒酒终于无语地看向她周围也倏然寂静下来。只听姜朝泠又道:“她当然有罪,若非是因为她,敌国皇子又怎会被引入皇城?又怎会因此国仇家灭?且她身为一国公主,当为表率,国主国民皆已逝,她还能茍且偷生的活着?这等宵小,堪称什麽公主!”
“可公主当时又不知道啊!”凌酒酒也反驳,“公主当时若知晓那是敌国之子,恐怕早就立刻离八百里远甚至一剑杀了他吧?公主明明也被蒙骗了也是受害者的,怎的让你说的好像一切都是公主的过错一般?发生了这些事後公主的内心一定也是极度煎熬痛苦的,也算付出了代价。所谓不知者无罪,你让她死又能解决什麽事呢?好好活着不好麽?”
“她又何止是引狼入室之过错!”姜朝泠道:“她爱过仇敌,也是罪过,身怀仇敌之子,更是至极耻辱!她浑身上下都已是耻辱的本身,你又怎让她茍且偷生的活着?敌国之子自然罪该万死,可她又何尝不该?总之家已不家,国已非国,她耻辱加身,何以茍延!若能杀了敌国之子回故土殉国,都已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凌酒酒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像二丈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实在是没法理解她这个思维……这也太偏激了点吧?!
“她不过就是爱上了一个……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爱上了一个自己的敌人。”凌酒酒胡乱比划着两下手都有些语次无伦了。
“怎的就成了耻辱了呢?爱上自己的仇人,就是耻辱吗?而且还是那句话,她又不知道!倘若你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爱上了一个人丶过後发现这个人是你的仇人,你也会觉得这都是你的错吗?你会觉得自己是耻辱吗?”
这一句,才使大半个班斋的人突然更静寂了下来神色古怪。姜朝泠面色骤冷。
凌酒酒自然不明白这些人都在古怪什麽,只当是自己的话有道理更自信地向姜朝泠扬扬脑袋。只见姜朝泠像滞涩了几秒才僵硬道:“自然……是耻辱!”
她面朝着凌酒酒馀光却像有意无意地瞥向了另一个方位,语气冷然似恨,“所以我说,若我是这个公主,我会亲手杀了他!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要杀了他,然後再身死消辱。这世间所有恶源,都该消灭!”
骆奕辰丶岳索洋已经心领神会地互挤挤目光而後同样瞥向某个方位,很快大半个班斋的人都顾忌似的看过去,窸窸窣窣。
沈烬始终淡漠如常地坐着只是唇边微微泛起一点讽刺。
“……”凌酒酒手叉腰忽然觉得这人以自己为例都是这麽的偏激二极管那当真可能就是这麽认为的,属实是没救了,但她此刻却不甘示弱沉了口气还是继续说:“好!那我来和你讨论另一问题。”
“你说爱上仇敌丶身怀仇敌之子就是耻辱,那你这耻辱可否有范围前提?和亲怎麽算?联姻怎麽算?这些人依你的说法可都算耻辱都该死了?历史上因为战败无论自愿还是被迫嫁与仇敌的人数不胜数,这些人在当时为国之和平可是被封为英雄的,而你这观念是否与其相悖呢?且公主还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嫁给的仇敌,和亲者在明知道自己会嫁与仇敌的时候仍选择和亲,这又算什麽呢?”
“你这是偷换概念!”姜朝泠:“和亲联姻是为了避战,可那位公主却导致了引战!且大局者与小情小爱怎能相提并论?若非是她沉溺于自己的小情小爱,又怎会有後来的悲剧!”
“那你这耻辱也来得太双标了吧!”凌酒酒盎然道:“倘若这故事的发展最後是後来大家发现驸马是敌国之子,驸马因心生恻隐不曾起乱,两人就此联姻皆大欢喜,那她是不是又不算耻辱了?总而言之她是不是耻辱,都凭驸马一念之间了呗?凭什麽呢?公主引狼入室或许是有过错,可她框受蒙骗是受害者,你可责她骂她却无法称她为耻辱。她若想活,也该有资格活着!”
“你……”姜朝泠明显说不过她了,面庞沉寒眸色愈来愈冷,四周衆人也一片噤若寒蝉。
这堂课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奏书星君及时挽救氛围让大家就着凌酒酒和姜朝泠的争辩抒一抒见,就称这公主究竟该不该死?
场上自然又是有人说该丶有人说不该。很快又形成了种分庭抗礼似的姿态。
凌酒酒默默数着人头发现支持自己的人和支持姜朝泠的恰好打成平手。正当心闷时恰见江遥慢慢悠悠举了手。
凌酒酒立刻感激朝江遥一笑。
江遥散漫朝她勾了下唇。
她目光不禁落到沈烬身上,沈烬却始终淡漠坐着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他始终没支持任何一个人。
待正式下了堂,凌酒酒眼巴巴跑到奏书星君面前,“奏书星君,所以那个公主的结局最後究竟是什麽呀?安好吗?”
奏书星君只是笑笑没说话。
姜朝泠和凌酒酒原本就因先前的矛盾就有些尴尬,此刻更是恍若降至冰点。姜朝泠在奏书星君离去後自己也经过凌酒酒身边,极恶地瞪了她一眼大步离去。
凌酒酒还不想理她呢,也没好气哼哼她的背影转回头来,不禁吐槽,“真是无语,还一个公主呢!成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若真像她那样的说法治国这国家还有人活着麽……”
李禾竹讪讪挪到凌酒酒的身边嗔声说:“酒酒师妹,你今天干嘛要这麽跟姜朝泠杠上啊!她原本就有点恨你你这麽说她不就得更恨你啦!”
“怎麽?”
李禾竹看了看周围轻声耳语,“姜朝泠之所以对什麽‘爱上仇敌’这麽敏感,就是因为当初在初学堂时她曾爱慕过沈烬师兄,後来沈烬师兄命星显现,一下成了衆矢之的,连带着她也被嘲笑这才觉得分外屈辱的!你今天这一来二去这不又勾起大家想起当初的事了啊……那她以後不得更针对你了啊!”
啊?!
凌酒酒一瞬像被蒙头打了一棍眼睛瞪得像铜铃。
什麽情况啊?不是吧!
姜朝泠……爱慕过沈烬?
她文里没写过这段啊!
这也太炸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