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梵烨都没有再说话。
该来的总会来的,想留的也留不住。
当年他执意要将梵云雀送进宫中,也是因为对自己的妻子——云飞的承诺。
在云飞离世之际,她平生第一次抓住自己的衣角恳求自己今後以後要善待自己的女儿,要叫她一生无忧,安稳坦荡。
那时的他只能想到将她送进宫的法子,这是多少女人终其一生,求之不得殊荣。
为了女儿的妃途坦荡,梵烨在官场上的作为亦恶亦善,只要能为宫中的梵云雀带来利处即可。
这也是为什麽即使沈轼已经开始厌恶了梵云雀,依旧要卖她几分薄面,任她在宫内肆意妄为。
也正是因为背靠梵府这棵硕大壮实的树荫,梵云雀短短一年内就封了妃位。
云飞,云妃。
他的掌上明珠当之无愧配得上。
记忆里那个娇小可人的梵小姐再次出现,梵烨的眼神恍惚间,那人摇身一变又成为如今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云妃。
“父亲?”得不到父亲的回复,梵云雀试探性的开口。
梵烨回神,继而说到:“确实来的突然,你兄长才动身前往叶县,你後脚也要进宫了。”
“去吧,去写封信给他,告知他一声。”
“女儿遵命,”梵云雀答应,想了想又继续开口叮嘱几句:“女儿常年离家,怠尽孝道。请父亲一定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若是还有其他回家的法子,女儿也会时常回家的。”
说完,梵云雀看见梵烨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去吧去吧,今晚我们一家人再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梵云雀走出书房後,命人找来笔墨纸砚给梵琛写信。
信纸铺开,笔尖的墨汁干了好几次,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太煽情的话,她又不喜欢。
最後只得提笔落下几个大字:“已走,勿念。”
信纸底端的落款是:妹,云雀。
翌日辰时,睡梦中的梵云雀就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拉了起来。
“明殊醒醒,宫里来人了。”
梵云雀艰难的睁开眼睛,见叫醒她的人是楼玉淑,“大嫂……”
“唉。”楼玉淑应了一声。
昨夜下起了秋雨,银线小雨淅淅沥沥,一直持续到现在,日头有些凉。
楼玉淑将梵云雀今早要穿的衣物提前捂热过了,拿到她的面前,“快起来梳洗打扮吧,别误了时辰。”
“嗯嗯。”梵云雀有气无力回答,披着头发,完全是没有睡醒的模样,楼玉淑只好亲自帮她换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无意间瞟到了梵云雀的胸口,伤口结的痂已经完全掉落,长处粉嫩的新肉,因为坚持擦药的原因,疤痕并没有很明显,但还是能看出一些来。
疤痕恢复的时候,梵云雀的胸口总是很痒,指甲锋利,唯恐再添新伤,也只得忍耐着。
今早她是真的睡糊涂了,伸手便要去挠那处,被楼玉淑发现捏住了手腕,“明殊,挠不得!”
梵云雀没睡好,身上还带着一股起床气,夹杂着些许恋家之情,心中痛恨门口那群宫人忙死赶葬,就非得来这麽早吗?
因被楼玉淑钳住了双臂,她只能不停的在床上扭动,企图减淡刺痛的痒意,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梳洗打扮好後,总算是清醒了一点,两人一同走出屋外,却被雨水止步。
“将我房中的那把纸伞取来。”楼玉淑挽着梵云雀的手,对身後的人说道。
“是,夫人。”
小雨滴青瓦,断断续续发出清脆的声响,从家中可看到城中央高耸楼阁云雨缭绕,仿若描绘出的一幅山水画。
梵云雀伸手截了一抔雨水,叹息一声。
“怎麽昨日还好端端的,今日偏偏下起了雨呢?”
果真是懒人出门下大雨,这句话挺有道理的。
楼玉淑侧目看了她一眼,瞥见她眼角下的那一抹乌青,想必她昨夜也没有睡好吧。
“幸亏是小雨,若是大雨滂泼可就得耽误你进宫的时候了。”
“我还巴不得耽误了呢。不想进宫,也讨厌下雨。”
梵云雀今日心情不佳,一不小心就将心中积怨已久的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