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我想统领允准我加入银鞍军!”……
北境,离城。
何曦进了屋,卸下重甲。沐浴过後回到前厅,只见班鹤正坐在坐榻边,借着窗外的雪光仔细读着手下人呈上来的军报。
见到何曦从里屋出来,擡头往那方向看了一眼,微微一愣,竟是一时看着有些呆了。
“怎……怎麽……”何曦对他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并不意外,但对方地眼神却令她存了些羞涩,“我穿这个,很奇怪?”
她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粗麻布裙,长及脚踝,腰间用一条带子系住,刚洗完的短发内层还未干透,贴在耳侧,将眉眼间的戾气冲淡了些许。
若不是见过她白马红枪的模样,任谁都会觉得这大约不过是身型略微高大健壮的温柔女人。
“没有,只是少见你如此打扮。”班鹤笑着摇了摇头,又夸道:“很漂亮,应该是柳姨的手艺吧?”
“嗯。”何曦耳根微红,稍稍垂首,“她铺子里的衣服没有我能穿的,就用各种碎布拼了条新的,今日方才做好。”
“我等下准备去看看涉川。”
提到苏道安,何曦面上那一丝笑容又快速的消失了,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还有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
她想起苏道安刚被带回来的那日,整个人裹在厚厚的裘衣里,面色苍白,浑身冰冷,几乎都已经没有了呼吸。
离城所有的大夫都被召集到了军中为她医治,整整三日三夜,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可那双经脉寸断的手,衆人却都束手无策。
到最後,还是一个小姑娘跑回家,找了个椅子,喊上乡亲们,冒着风雪把她那年轻时在宫中当司医的太爷爷擡了过来。
老先生年近古稀,颤颤巍巍地手指抚过已经被清理干净地伤处,不断地长吁短叹,何曦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催促,只能站在一旁晃来晃去,心中满是不安与烦躁。
良久,老人才小心翼翼的将苏道安的手又放回被子里,双手撑着床沿,喘了两口气,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怎麽不早些治呢?”
“这……”何曦愣了愣,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先生这个问题,只能绕过这个追根究底的过程,恳求道:“老先生,还请您想想办法吧!”
“家妹年纪轻轻,不能就这样残废了啊。”
老人擡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何曦,又重重叹了口气:“统领啊,不是我不想救,只是令妹这伤……唉,一则,拖的太久,这一路上大约是做过简单的处理,周围的皮肉有些都已经长好了,若要治,需得先用刀将那长好的部分都再割开才能接脉,如此剧痛,统领身经百战也收过许多伤,想必不用我多加赘述。”
屋中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那老人咳出一口浊痰,用纸包了丢到随身带着的小袋子里,缓了缓,才哑着嗓子继续开口。
“二则,如此操作难度太大,令妹如今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一个不留神就会丧命。若我年轻十岁,或许还能拼了这条老命勉力一试,可如今……”
他缓缓擡起双手,尽管屋外大学纷飞,室内却温暖如春,可那双苍老如枯枝的手,哪怕什麽都不拿,每根手指都不住的在颤抖。
“统领,您看我这双手,哪里还能做得了这接脉之事?”
何曦一时无语,她心知老先生说的都是实话,但离城偏远,草原十二部也不安稳,也不可能,也来不及去别的地方求医。
“现下的情况,与其冒着风险,吃了苦头,到最後还丢了性命,还不如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养好了,虽然以後行动不便,但至少简单的抓握还是不成问题,也不至于完全残废。”
安稳?如何安稳?
何曦攥紧了双拳,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可这是弯弓射箭的手啊!
若真如此,那待涉川醒来,她要如何对她开口?
难道要告诉她,所有人都死了,而你虽然活了下来,却也与一个死人无异?
这与一刀杀了她又有何分别?
室内静谧无声,无人在意的角落,站在阴影中的姑娘紧咬着下唇,她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人,像是在某个瞬间,终于下定了决心。
“统领若愿意赌上一把,不如让我来试上一试。”
她上前一步,走进光里。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何曦转头,竟正是方才去请老司医的那位姑娘。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那姑娘的模样,一身破旧的棉衣也不知道已经缝补过多少次,早已褪色起球。脸蛋冻得通红,长发凌乱的扎起垂在身後,双手和耳廓上爬满冻疮,外头天寒地冻,而她脚上的棉鞋甚至还湿了大半。
“小昭,别胡闹!”一个满面胡渣的男人连忙小声呵止,他与何曦对视了一眼,有些局促的跑上前去,想将那姑娘拉回来。
“对不住啊统领,我这丫头乱说的,她哪会这事儿,对不住对不住,闹笑话了,嘿嘿。”
何曦瞥了一眼这男人,只见他的穿着虽然也一样朴素,却也不如这姑娘一般破旧。
“我没有胡闹!”被称作小昭的姑娘一把甩开男人的手,望向何曦,“我自幼就与我太爷学医,这接脉之术我也听他说过一二,虽然未有真的试过,但是……”
她顿了顿,面对何曦的目光心中还是不由有些发怵,但她很快便又开了口。
“不治就是终生残废,治就是生死一线,左右也差不多,不如让我一试,若是不成,大不了我给她偿命,若是成了,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瞎说什麽呢!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少经验担得起统领妹妹的命?赶紧……”
那男人还想说什麽,却被小昭打断:“那在座的还有谁敢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