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裱伞面
夜晚,尘遇房间的隔壁房间,微雨平躺在床上。
微雨两只手交握在身前,床头柜上台灯亮着,尘遇送的雪景球也梦幻地亮着。
微雨睁着的眼,玻璃珠子似的清透。
微雨睡不着。
尘遇也是。
到了後半夜,微雨睡去,梦里那把墨绿色的伞面上缓缓出现一只小精灵。
那是伞精灵。
微雨问:“你喜欢我给你染的颜色吗?”
伞精灵告诉他:“你不能喜欢哥哥。”
他不能喜欢哥哥吗?
因为他是哥哥的弟弟,因为他跟哥哥的血线用心线拉了出来,因为他姓尘,因为他跟哥哥在一个户口本上吗,因为他跟哥哥的性别相同吗,因为他不能让这份喜欢打扰到哥哥未来的幸福吗。
天未亮,微雨就醒了,掀开薄被下床,光脚走到墙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什麽也听不见。
哥哥是在疏远他吗?
为什麽将浴室的门紧闭,不想跟他一起刷牙洗脸是吗?
为什麽在拿碗筷的时候碰到他的手指就快速挪开?不想挨到他是吗?
为什麽话那麽少了,为什麽不再看着他笑了?不会是看出他的喜欢了吧?
所以才刻意疏远他吗?
哥哥走在小径上去上学,微雨盯着哥哥的背影。
尘微雨到底是谁,他是真正的尘微雨吗,他已然改变许多,一度成为了真正的尘微雨。
然後呢,他内心深处的小吉冒了出来说他喜欢哥哥,他现在到底是谁呢,他既不是弟弟,又不是从前那个小吉。
他被架在玄关里,就像那把倒挂的油纸伞。
难道,哥哥真的看出他的喜欢了吗?怎麽会呢?
为什麽会这样?哥哥究竟是为什麽疏远他呢?
“微雨。”赵英婉拍上他的肩膀,“在这儿愣着干什麽呢?”
“没什麽。”他说。
“有什麽事可以告诉妈妈。”赵英婉摸摸他的头顶。
他差点要哭了,说:“我在想一道很难的数学题。”
“嗯,相信你很快就能解开的。”赵英婉说。
“妈妈,我今天晚上也不去接哥哥了,我在穿花线方面也得进步精进。”他说。
“可以啊,我带小吃回来给你吃好不好?”赵英婉拿起他的手,“出茧子了,我拿护手霜给你涂。”
“我不涂。”他低头看手,“哥哥没涂,我也不用涂。”
当晚,微雨独自在二楼做伞室里穿花线,不是这把伞需要,是他需要。
他需要穿起他内心的阁楼。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和好多把油纸伞,室内的灯亮堂,眼前却昏黑。
家里所有的油纸伞都幻化成小精灵赶来围住他,其中也会有哥哥做得不那麽成功的第一把伞。
油纸伞的小精灵们是好心,可微雨要喘不过气来了,微雨停止穿花线,回房间做题。
做题也不能让他静心,他翻开一本书朗读了起来,一只即将触到他的精灵之手在他的读书声里渐渐消散。
他平静了些,顿时发现自己进的是哥哥的房间,他刚才读过的令人遐想的诗句,是哥哥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本老旧诗集,他做了的题是好早之前他的一本练习册。
房门忽然开了。
微雨望去,是哥哥开的门,哥哥提着书包站在门口,两只眼一看他便眨开。
“哥。”微雨唤。
把诗集放回床头柜,密密麻麻书页之间露出树叶书签的一角,这是微雨给哥哥做的书签。
“在我房间里丶干什麽?”尘遇有所停顿地问,把书包放在桌上。
“我本来在穿花线,有点眼花了,就来做题,做题也做得不怎麽样,就拿书读,因为我之前一直是在哥哥房间里,所以我走错了。”微雨垂眼,“哥哥,不好意思。”
“没事,我就是问问。”尘遇说,“你也可以去书房找书看。”
“嗯。哥哥。”微雨擡起眼,敏感的脸面轻颤,“我感觉你好像有一点疏远我,有吗?是我们不再一起睡了,我的错觉吗?”
尘遇无法回答,唰得拉开了书包拉链。
尘遇怎麽能不“疏远”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