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单名一个玉字,石头那个玉。”邢玉挠了挠头,“啧。您两位看着年纪也不大,喊我温舒就行。”
这号人物,我没听说过。邢姓在仙门中似乎也没什麽了不得的角色,我估计邢玉大约要比我小的多。听他一本正经报名字,倒是觉得好笑。
白青枫微微皱起眉头,朝我递来个眼神。我叹了口气:“这里还躺着两位班主,温舒兄保重,我们还有些急事,先走——”
邢玉紧紧扯住我的袖子:“欧阳先生和这位小兄弟救了我,就这麽走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白青枫要拉开他,手腕却也被邢玉抓住,他一手牵一个,振振有词:“天水班实在蛮横,连医师都打。您二位若是日後被报复,祸端从我而起,这可怎麽好?”
我听得汗颜:“报复便报复吧……我们真急着赶回残剑阁去——”
“等等?”邢玉瞪大了眼睛,凑到我跟前来,“残剑阁?你们还要回残剑阁?”
我不太喜欢他离我太近,退了两步。“怎麽,残剑阁出了什麽事?”
邢玉将我们领到一条繁华大道,绕过雕梁画栋的酒楼,与镂金错彩的店家,他最後带着我们进了一间夹缝里嵌着的低矮饭馆,要了两大壶粗茶,两笼包子。
我还是没有胃口,白青枫炸小鱼吃得太多,此时也只是冷着脸玩筷子。
我看着邢玉大喝大吃,只好趁他进食的空隙开口:“我们领了南峰主的差遣,在外边也待了有两年……实在不知残剑阁近来发生了什麽?”
邢玉咽下五个白菜包子,灌了四杯茶水,才悠悠叹了口气:“发生了什麽?什麽都发生了!”
邢玉肚子饱了,说话也有了些力气,滔滔不绝讲了好一篇,我努力理解了几句。大约是说残剑阁预备要和断南的妖魔鬼怪们彻底清算——这我早知道。
古阁主品行高洁,眼里揉不得沙子,自然一万个支持,可辈分极高的前阁主裴仙君,却不置可否,自然,到了这份上,不置可否,便也只是否决的体面说辞。
我在心里冷笑,说不准裴素商真就是懒得见人懒得讲话,外边打成血海与他何干,等到乱局无法收场,素商仙君再来一式子夜天荒剑,血海蒸干留得沃野千里,等到新一批活人长出来,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清闲仙人。
邢玉说着,将第六个包子掰成两半,把一半递给白青枫。
白青枫捏着半个包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又小口小口吃起来。
“……你说这裴仙君古怪不古怪,他循着无为之理过日子,多麽清贵。自己的独苗徒弟教成了小魔头都没动手清理门户,也实在是太淡然了。”
我被这破茶呛到,咳嗽咳的差些喘不过气。
“你怎知道他没清理门户?说不准是那魔头诡计多端,裴仙君没能得手呢。”
邢玉摆手:“欧阳兄说笑。天底下怎麽有裴仙君想杀杀不了的人?别的不说,他的剑法确实可谓天下第一。连我师父比起来,都还稍欠三分火候。”
我又暗中冷笑。这医术稀松的小修士,倒是挺会给自己的师门贴金。
见我没搭话,邢玉终于把话头转回正题:“欧阳兄白小弟是外门弟子,恐怕不晓得这些大人物的弯弯绕绕。总之,古阁主这派要备战,裴仙君那派懒得动,两边的老人家都吵得凶。而我师尊,她嫉恶如仇,本来肯定是古阁主这派的。可就是古阁主这人对我师尊颇有成见……裴仙君不管事,我师尊就是残剑阁数一数二的厉害,两边的人都又想拉拢师尊又怕她倒向别人。”
跑堂送了几碗碧青碧青的面汤,这不要钱,邢玉端着碗就开始喝。
“所以啊,除了古阁主,两边的人都想办法讨好我师尊,由着她任性胡来。”邢玉皱着眉头,一脸愁容,“师尊她年轻时候死了位师兄,她留了尸体五十年,最後没办法……後来就养了只鸟,非说这是师兄的转世投胎,跟鸟师伯吃饭喝酒也就罢了,晚上睡觉也抱着……”
我觉得有点不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敢问温舒兄,您师尊姓什麽?”
“公孙。”邢玉面露得色,“管着残剑阁相思楼的公孙长老。我没出息没名气,她你总听过吧?”
我眼前一黑,险些跌下椅子,还好白青枫扶了我一把。“哈哈,当然听过,公孙长老……相思楼主丹书剑,天下闻名啊……”
什麽师兄,公孙白分明是为了早死的亲哥发了一百年的疯。一切的一切,又只能怪我自己……唉。
陈年旧事涌上心头,我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我揉揉眉心,为了呼吸顺畅,我决定还是该怪林阿,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就死的干干净净,公孙白大仇得报,裴素商门户清净,连花乌有都能多睡许多安稳觉。
救了我也就罢了,偏偏他病得要死,不是为了这件麻烦,我这辈子都不会回顾残剑阁的这些不堪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