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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冯小娥（第2页）

“有啊。”她摇头晃脑，“生意太差，饭都要吃不起，自然拉得一个是一个。”

我看着她，她眼皮也不擡，却不看我。我叹了口气，坐到她桌前的藤椅上，问道：“你要怎麽算？生辰八字要不？”

“你这几十文的卦，还轮不到我费心思推演。”

我笑道：“那您算出来了什麽？”

她看了我一眼，那眼光像是一根极细小的针，但只一闪而过。冯小娥拈起旁边的秃头笔，刷刷在黄纸上题下四个字。

“陇头流水。”我皱着眉看那算得上秀美的笔迹，“这四字如何解？”

“嗯……”冯小娥冥思苦想道，“您想怎麽解怎麽解。要我来说，首先，流水若情丝，您看来是将有一段良缘——”

“放屁。”我翻了个白眼。

“啊，这个解法您不喜欢。那麽，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又圣人有云，逝者如斯，这个卦象是讲，眼前一切犹如烟云流水，一切终究不会长久。”

我边翻白眼边叹气，冯小娥这番模棱两可的废话，譬如说天是蓝的，火是烫的，人是会死的。

她的生意做到得靠坑蒙拐骗，也怨不得别人。

冯小娥许是见我不屑，辩解道：“小女子虽窥得了一角天机，天道却不准我说。若要测算未来，卦辞只能如此模模糊糊……算过去嘛，讲倒是能讲，只是没什麽新意，吓唬人罢了。”

我摇头道：“那现在呢，大师您看我现在如何？”

冯小娥眼睛一转，伸出一根手指：“您现在，很是馋蓑衣城的断魂汤烧酒，要去莫名堂搓一顿，可惜一人喝酒没滋没味，又是初来乍到难免被酒家哄骗。依我看，您很需要一个朋友。”

我叹了口气：“再送我一个发条木偶，我就带你去。”

我和冯小娥就此成了酒友。

她酒量挺好，且穷得要死，根本不挑好坏，有时尝着那稀薄如水的劣酒，我怀疑她光喝一肚皮凉水也能尽兴。

熟络起来，冯小娥也零零碎碎同我讲了些过去，她是土生土长极为纯粹的魔修，但法门极为怪异，修炼的乃是“谶”之一道。听着很玄，我疑心她又编了谎话给她那黄布旗子贴金。除此之外，她的年龄修为，宗门故土，我全都一无所知。

不知道也好，世上万事难得糊涂。茫茫天地洪炉中，两个人碰上，不知名姓没有过往，如此这般擦肩而过，至多交换一个眼神，不会有半点恩怨烦恼。

我把这话借着微醺跟她讲，冯小娥像是有点醉了，看着我笑得差些呛死。

春去秋来，镜湖上的云雾散了又聚，年月算起来不过几场无聊大醉。

李辟邀我共谋大事，踹开林阿，将镜湖抢来。蓑衣城有了镜湖，不仅多了片航道，湖中那些白白胖胖的怪鱼异兽，李辟也眼馋许久。

我其实很不喜欢李辟，想起蓑衣城内的脏污，与镜湖那不染纤尘的万顷烟波，更是有些心痛。

李辟的拉拢，我便都含糊过去，只当听不懂。

自然，我也从没告诉过林阿。李辟看出我心有动摇，价码一再加高。

我无奈道：“不是某不领情，只是……林阿号称影幽剑，素有恶名。我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剑修，就连剑，也有一半是他的指点。我哪怕拼了这条命，恐怕也伤不到他半根头发。”

李辟拍手道：“永姿贤侄，我看重的只是你这份心气。只要你愿意，我自然有法子让你成得了事。”

他送我的最後一样东西，比之前摆出来那些如山如海的金银珠翠的百倍之百倍还要珍贵——一个真的能杀死林阿的机会。

那东西是一套庞杂的功法，名为《赤生死》，据说来历是千年前令断南陷入血海的大妖赤殃。

赤殃残忍嗜杀却极为强大，白石百氏罕见地结为联盟，才最终将她击败，自然，赢家也死伤惨重，再也没了当年的盛况。这部功法便从此成了禁书，千年之後，只剩寥寥七卷。

“他怎麽自己不学呢？”冯小娥听得津津有味。

“因为学了会死。”我耸耸肩。

赤殃当年决战时突然精神错乱，给了衆妖可乘之机，这似乎是个未解之谜。不过将古书草草翻过一遍，我倒是有些了然。

——何者是赤？赤业所摄，生畜生中，叠相食血，是赤生死。

这套功法，以自身恶念杀欲为滋养，威力惊人，且不论修行过程如同啃噬自身血肉一般痛苦，一味催发所谓贪狠酷毒，自然会不可挽回地摧残修习者的精魂。

赤殃从崛起到身死只有短短十年，恐怕赤生死在其中出力不少。更何况，赤殃是赤溪狐妖，而我是从头到尾的人类，若是学了她的功法，後果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