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阵水声,我发觉腿上一凉,浸在水里的林怀芝走了过来,趴在我膝上,漫长的黑发垂在光裸的背後。
我迟疑着将手放在他脑後:“怎麽了?”
“不怎麽。”林怀芝擡起头看我,“你说。我们俩这回事,出去以後,要告诉红叶吗?”
我被呛了一下。
这倒是真真切切一桩麻烦……
对红叶来说,我的举动已经差不多是接受了他的心意,虽然被我用乱七八糟的理由搪塞了过去,可终究他没得到半句解释。若是就这样贸然看见我和他的师兄卿卿我我——怎麽看我怎麽像是个始乱终弃的恶人。红叶恨我也就罢了,毕竟裴素商也讨厌我……可如果他以为我是个背信弃义又搭上他师兄的轻浮家夥,会不会告诉林怀芝……到那时候,我就算跳进断江也洗不干净了。
我叹了口气,摸摸林怀芝湿润的头发:“你怎麽想?”
林怀芝在我手心蹭了蹭脸:“要不……还是等会再告诉他?”
这个主意本来正中下怀,可我心中竟然浅浅生了些不悦:林怀芝这个小的莫非也有些放浪形骸的本性——跟我睡完了觉就不肯承认?
我哼了一声:“为什麽?”
林怀芝叹了口气:“我就出残剑阁一个多月……就跟你……呃,好上了,红叶会觉得师兄是个……好随便的人吧。”
我捏捏林怀芝的耳朵:“你不喜欢我?”
林怀芝啧了声:“不是这个意思。我连你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呢……”
他声音越来越小,想是有点心虚。
我冷笑道:“我家就我一个,以前有我妈,我们娘俩都做的烟花生意,爹是什麽东西我不知道……我跟着她姓,我到雪门山之前,她赎身嫁人去了,行了吗?”
林怀芝从水里爬上来,披了件外袍坐在我身边,小心亲我的耳朵:“永姿……”
我装模作样推开他:“浑身滴水,怪冷的。那你呢,你家里是什麽样?”
林怀芝转过了眼睛:“我不想说。”
我点点他脑袋:“套完我的话,自己却一言不发,小林师兄怎麽这样?”
林怀芝叹气:“……我实在不想说。好久以前的事了,想起来心里发堵,反正,後来师尊救了我,他是我师父,我师弟也没家人了,我就当他们是亲人罢了。”
我轻轻咬自己的舌尖,觉得此话很是古怪:就算林阿最後脑袋灵光了恨上沈斜月,此时这样友爱师弟,为何最後对裴素商也是一副古怪态度?红叶这样一个好孩子,又会怎麽惹了林怀芝生气?
不过此时,好风好月,波光粼粼,微凉的晚风穿过袖口,灌木丛中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闪烁着,林怀芝坐在我身边。
这样好的一个晚上,我实在也懒得去动那些过于模糊的念头。
“不告诉他就不告诉他吧……”我捏着林怀芝的发尾沥水,“但你得跟我去雪门山见师尊,不然,我就要打上残剑阁,当着你师尊指天画地骂你始乱终弃!总得要个说法。”
林怀芝笑的肩膀抖动:“是是是,我占了永姿小师弟的便宜,可不能让你伤心。”
我心中还是有些郁结。
虽然要瞒着红叶……可我总归于心不安,还是得找个机会,同他讲明白,到时候他恨我也好怨我也好,也只是无可奈何。
真是有趣,我和林阿那稀里糊涂过的大半辈子,哪里会为这等险些脚踏两条船的闹剧烦心?
可惜,林怀芝和裴红叶,都实在年轻天真,伤了谁的心,我都很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