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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旧识（第1页）

第13章第十三章旧识

那年残剑阁的雪挺大。

我不知道在这座茅屋里待了多久，等到觉得窗外雪光晃眼，我才发现雪厚厚堆了有半人高，再不出去，就得从烟囱里挖出去了。

约莫半个月前，我跟裴素商说要改一改所有人都用的炼丹炉，按照计算，用的燃料能少一半，使用年限还能至少长两倍，再添上所谓天下第一的素华剑仙的背书，销路定然不愁。

从此残剑阁後山上的小树总算能安安心心长命百岁，裴素商也可以多赚些灵石，把冼陟峰的石梯修一修，往山上来的人也多些。

裴素商听我描述睽孤殿前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终于皱起了眉头。

他说我不务正业早就管不了，可这些日子我四处炸丹炉在山上点火，实在太不像话，抄起扫帚把我一路赶上了山巅的茅屋。

裴素商固然有些讨厌，可这地方很不错，因为裴素商的清廉，冼陟峰偌大一片山本就只有我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如今他赶我到这里，我连每日请安洒扫都不用管，实在清净得紧。

我虽自认为聪明绝顶，但毕竟没怎麽钻研过炼丹，为了验证我的炉子才临时找了些丹方试验。

自我钻进茅屋，头一回开炉，火光极其微弱，搓的丹药三天三夜後拿出来竟发了芽，第二回则是一条火龙直冲云霄，茅屋屋顶被我燎出个洞，好在近来大雪，烧了没多久便灭了，接着是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总算丹药有了些样子，我好奇地往嘴里放，结果立刻昏死，等到我醒来，雪片已经从屋顶破洞里纷然而下，把我埋成了个雪人。

看着漫天大雪，我觉得挺有意思，原来的丹方只说是清热解毒，而我这一回轻易将金丹期修士药倒了。说不准，我于毒药蛊虫一学也很有天赋。

如此一想，我看着屋中间的小丹炉，很是欣慰，不禁骄傲地拍了拍它。可惜大梦初醒，我脑子还有些昏沉，没想清楚屋中为何只有这炉子上没有积雪——那炉子根本没熄。

我被烫得往後一跳，恰巧撞到了我搜刮来的一堆废料，这堆东西又压垮了一旁的木桌，桌边又挨着摇摇欲坠的大梁……总而言之，等到飞起的雪沫落定，裴素商丢给我的小茅屋已然散了架。

我重重叹了口气。

如果裴素商晓得了我干的好事，恐怕我的皮肉少不了折腾。

此时空中除了飞雪炭灰，也扬起了许多纷纷扬扬的纸片，大多是些不很重要的旧书手稿。一根卷轴骨碌碌从废墟里滚了出来，竟略微装裱过，想来约莫值些钱。我没见过这东西，不知是不是裴素商藏起来的秘籍，正要展开来看，却见不远处的雪地里，站了个红衣的姑娘，大约是目睹了茅屋倒下，此时正目瞪口呆。

那少女是公孙白，年纪不大，今年才刚刚进了残剑阁。

公孙是白玉京很有名的一个姓氏，她哥公孙朱，和我差不多大，也是残剑阁弟子，三岁便拜入公孙瑶门下，成了真传弟子。

公孙朱，我不大熟。他喜洁成癖，常年一身白衣，为人处事有些孤傲，学剑，算得上平平无奇的出色。

至于公孙白，她两岁学写字时便学着握剑，十岁时已将公孙家藏书阁中的剑谱背了个遍，虽还只是个小毛头，已然有了剑痴的苗头。

她这样名门出身的矜贵少年，习惯了天下最精巧奢侈的供养，又不幸有了天赋异禀的声名，要学剑，自然也要学最好的。她想做裴素商的徒弟，似乎就因为这个，很是看不惯我。

我盯着公孙白那边仔细瞧了瞧，没看见她身边有她哥哥那纤尘不染的影子，一时便有些头痛——公孙白本就和我过不去，没了哥哥管，想必更是张牙舞爪。

公孙白走了过来，她皱着眉头打量满地狼藉，小心翼翼地踩着雪地。

她才刚刚筑基，不像裴素商这样的老妖怪身不染尘，一双漂亮的小靴子沾了雪水泥浆，看着甚是可惜。

公孙白摇头：“你这样糟蹋东西，阁主竟也看得下去。”

我拍了拍身上的白雪黑灰，好在我在冼陟峰上当牛做马，常年深色布衣，此时也算不得太脏。我朝公孙白挥手：“表师妹，来找我做什麽？”

公孙白哼了一声：“我公孙白有名有姓，用不着你来套近乎。”

“哪里的话，令兄是公孙长老的高徒，公孙长老算起来又是家师的师妹。”我耐心解释，“如此说来，岂不是中表的师兄弟？莫非你嫌弃这称呼冗长，想直接做我的师妹？”

公孙白不和我一般见识，只是哼了一声：“废话真多。裴妍，我如今还没有拜师，你也知道是为什麽。”

我脸上摆出一副茫然，嘴上说这可不晓得。

我心里却也清楚。

裴素商这个阁主做得清廉无比，又有恒墟那个无底洞，如此一来，他便时常囊中羞涩。

收我这个徒弟，估计有一半也是因为我是件丢在路边没人要的小东西，给点饭吃就可以使唤着养花扫地。

可公孙白不一样，她生下来就在仙人窝窝里，跟着裴素商，想必不好受。且不说修炼所需的各种材料宝贝可怜的裴阁主掏不出来，公孙白才十几岁，还没辟谷，要是跟我一样天天喝粥爬树，恐怕得饿成个纸人。

自然，最重要的还是她这响亮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