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季小侯爷的下一句话是:“本官,愿意给你留个全尸。”
果然,果然!
先礼後兵全然无用,在确定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後,季承宁失去耐性,要杀他理所应当。
张毓怀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张毓怀被污血覆盖的睫毛微颤,而後,他毫不退缩地仰起头,朝季承宁笑了起来,“多谢大人。”
季承宁救了他,也不曾对他动刑,他合该感谢。
他不畏死。
只是很不甘心。
不甘心关乎国脉的大事,就这样随着他的性命一般,轻若鸿毛地落地,不甘心,诸同窗寒窗苦读数十年,最後还落得个贵胄之子忝居高位的结果。
还有点可惜。
说好了,中进士後要带祖母丶爹丶绵绵去琬州游宴的,他们一定满心期盼地等他回去吧,还有,还有……
“大人,”张毓怀哑声道:“您为学生治伤,又对学生几次三番高擡贵手,学生感激不尽,”季承宁看他,“只是,为人鹰犬,须知狡兔死,走狗烹,请大人,保重自身,好自为之。”
季承宁闻言不恼,神色也无甚变化,显然对他的话颇不以为意。
也是,正是烈火烹油丶繁花似锦时,哪里会想身後事。
他移开手帕,将帕子慢条斯理地折了三折。
张毓怀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吸足了血的手帕厚重濡湿,季承宁将手帕搁在掌中,而後,单膝跪在床边。
张毓怀能明显感受到身侧的床榻被压下去了一块。
季承宁伏下身。
那块艳红的手帕也随着主人动作下滑。
亲昵温情地丶严丝合缝地扣住了他的口唇。
张毓怀双臂剧烈地痉挛。
季承宁另一只手压住了张毓怀本能般想要挣扎的手臂,低声道:“别怕,不疼的。”
许是季承宁的语调太温存,张毓怀眼睑发颤,一行血泪淌下。
季承宁垂首,一字一顿地问:“谁指使你的?”
这是最後的机会!
张毓怀知道,季承宁的耐性难能可贵,能容忍他到此刻,已是格外开恩。
他唇瓣翕动。
他缓缓摇头。
季承宁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性,手下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或是一世,或是一瞬。
“啊呀。”陈缄立在门口,看见房中的场景,面色有些古怪。
季承宁与他对视,随手扬了帕子,“陈先生,来帮我。”
半个时辰後。
一辆送菜的破马车从轻吕卫官署後门驶离。
“之後呢?”
周琢沉声问。
探子毕恭毕敬道:“之後就往城外往生场去了。”
所谓往生场,就是化人场,将人尸烧做骨灰的所在,得了传染病的丶横死又无亲无靠的丶还有些身份特别,不可为外人所道的死尸,往往都会拉到这里,烧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