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是朱雀大街,再往前就是北禁,天家所在,外面巡视的武侯比小侯爷腰间的香囊还多,真撞上禁军,这狗贼定被砍成八十八段儿!
眼见着北禁内的重阳楼飞檐都看得清了,季承宁面上一喜,张口大喊:“救……”
“嗖——”
寒光遽然闪烁,直直钉入季承宁的衣袍下摆!
身後大力袭来,他毫无防备,被拽得一个踉跄,重重地扑倒在地。
剑身入青砖一寸,季承宁挣不脱,扯不开,他艰难地转头,哽咽道:“壮士饶命!”
他死死地攥着火器,生死之间,季承宁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有闲心大骂天工部造的什麽烂东西,准头比他打鸟的弹弓子都不如,就这破玩意也敢叫御造。
刺客慢悠悠地向他走来。
走投无路的少年人眼睛睁得浑圆,水色盈睫,戚戚楚楚地望着刺客,好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然而,季承宁一面讨饶,一面还握着火枪不放。
刺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看着他。
阴霾投下,将他笼罩其中。
季承宁沉沉地喘息。
他吐息发颤,几乎带出了点哽咽的泣音,“你,你别过来!”
刺客离他过于近了。
那股阴沉的腥甜气肆无忌惮地侵蚀着他的呼吸。
血腥味太重,季承宁只觉自己在与刚斩过人,饮饱了血的凶器面面相觑。
而下一个刀下亡魂,就是他自己。
季承宁一咬牙,手上用力,却还没来得及开枪。
“轰!”
火光顷刻间照亮天际。
季承宁眼眸猛地缩紧。
他遽然转头。
不远处,北禁火光冲天。
宫里出事了?!
姑姑怎麽样……热浪滚滚涌来,季承宁顾不上其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着想上前。
入地面三寸的利刃因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嘎吱作响。
旋即,他脖颈被一个冷硬的东西死死卡住。
是,季承宁剧烈地颤了下,那刺客的手指。
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手的主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畏惧,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喉咙。
安抚一般。
刺客动作细致极了,指尖轻缓划过肌肤,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带着阵令人脊背发麻的颤栗,逼得季承宁阵阵发抖。
而後,这只手捏住季承宁的下颌,狠狠向上一擡。
火光照亮了季承宁的脸。
“好看吗?”刺客温情脉脉地问。
少年乍然听到他出声,浑身剧震。
从刺客的角度看,小纨绔是被被吓狠了,瞳仁猛地一缩,几乎要凝成条细线。
刺客垂首,视线专注地欣赏季承宁的表情。
转睫之间,变故陡起!
被吓得无力瘫坐在地的少年面色骤厉,擡手就是一枪。
“砰!”
炽热汹涌而来,落在季承宁脸上。
季承宁猛然睁开眼,惊魂未定地朝热源看去。
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大宫女,望舒。
我在宫中,他怔怔地想,原来我在宫中。
季承宁刚才噩梦中醒来,犹觉魂不在身。
望舒与季承宁相熟,知道这位小侯爷脾气虽不好,却不是个拘小节的,一面给他擦脸,一面笑道:“世子这是做什麽噩梦了,吓得满脸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