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杳弯唇。
季承宁板着脸,“出门在外,哪有那麽多讲究。”
崔杳点点头,“世子为国事废寝忘食,实在令我自惭形秽,”前一句话还算正经,然而话锋一转,“倘您要换,亵衣在黑檀木的盒子里,”他慢悠悠地补充,“我放进去的。”
“噗。”
手指还是捅进了烛罩中。
季承宁咬牙,只觉耳朵尖火烧般地烫,“闭嘴。”
若崔杳不是他表妹,季小侯爷早不轻不重地逗回去了,奈何对方既是良家出身,又是个姑娘,他忍了又忍,猛地伸出手。
徒手掐灭了烛焰。
马车内顿暗。
季承宁慢吞吞地,好似腿脚不灵便地挪到了自己的位置,又深吸了数口气,才僵硬地躺下。
二人各披一条轻被,分据两边。
幸而崔杳睡姿算得规矩,双手平放在腹上,呼吸起伏轻得几乎看不见。
季承宁盯着他看了半晌,在确定崔杳真的睡着後,才拿被遮住了脑袋,侧身背对崔杳。
在他看不见的暗处,本该已经熟睡的崔杳霍然睁眼。
幽暗的眼眸中全无睡意。
他视线落到季承宁後颈上。
如同嗅闻到香烛的恶鬼那样,贪婪而满意地,沿着季承宁脊椎下滑。
翌日清晨。
自入仕後,季承宁贪睡的习惯被生生磨去了大半,他与崔杳皆天色还未亮便起床。
季承宁下车梳洗。
又听将官汇报了各营人数,用过早饭後,再度行军。
出乎季承宁意料的是,周琰今天竟然没过来惹他心烦,反而相当安静地呆在马车中,只在季承宁下令行军时,内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季承宁怕他死路上,就差李璧去问。
很快李璧就乐颠颠地回来了,“将军,叡王殿下的亲卫说,殿下舟车劳顿发烧了,在殿下好之前,都不会出来。”
季承宁满目疑惑。
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今早就发烧了?
就周琰这个弱不禁风的身体,有什麽脸笑话他拉不开弓!
他眨眨眼,“既然如此,你告诉殿下,请他好好养病,若有用本将军之处,我绝不推辞。”
这句客客气气的关心被李璧如实转达给周琰。
马车内,三殿下指骨攥得青白。
他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笑道:“多谢季将军关怀,我一定,”他险些咬碎了满口牙,“一定好好养病。”
隔着车壁,周琰的声音模糊不清。
李璧:“是。”
便折身离开。
车帘全部放下,车内昏暗无比。
周琰坐在暗影中,死死地盯着地上一绺乌黑的发。
他的头发。
昨夜不知何时被人割下了小半。
动手的人显然极细心,又,极有恃无恐,头发被以白缎整整齐齐地束好,放在他枕边。
周琰睁开眼看到这缕头发时只觉一缕寒气瞬间从脊背往上窜,他不可自控地惊叫了一声。
那人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马车,这次割断的头发显然只是警告,那麽下次,下次会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