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杳心跳得愈发厉害。
季承宁身上热力源源不断地袭来,崔杳忽地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上竟然也有了几分活人的温度。
一碗药喂完,崔杳垂下的发丝都有些潮湿。
泼墨般垂落的发与季承宁的长发早就因崔杳的动作纠缠在一处。
崔杳定定看了一息,伸出手,将牵的头发缠得更不分彼此。
他更心满意足,低低喃语,“你若是能一直这样……”
便再好不过了。
他声音飘忽,碍事的变声锁早被他扯下,因而平日里听起来只有些低的声音此刻分外沉,也分外轻,飘忽不定,如同没有理智的丶病态的梦呓。
一碗药喂完,崔杳却没有放开季承宁,而是抱得愈发紧。
季承宁被勒得难受,然而崔杳的体温又令他觉得舒服,下意识伸出手只来得及伸出一半,就轻轻落到崔杳胸前。
不知是要推,还是要让对方贴得更近些。
他睡得很不安稳。
季承宁做了个噩梦。
梦中他被蟒蛇缠住了,巨蟒有力的肌肉缓缓缩紧,冰凉的鳞片与他的肌肤紧密贴合,在他身上烙下道道痕迹。
他已捱得艰难,不想竟还有蛛网往脸上扑。
他拂不走蛛丝,只能被迫承受着这细密的网时不时划过他的脖颈。
越是抗拒,蛇身就缠得越紧。
季承宁记得自己袖袋里有刀,就伸出手竭力去摸,终于让他抓到了刀鞘。
他五指收拢,想要拔刀。
却没拔动。
崔杳闷哼了声。
……
药效太猛烈,季承宁足足睡到第二日正午才悠悠转醒。
他醒来但觉浑身都麻。
一个修长的人影坐在床边,季承宁还没看清,张口便道:“表妹。”
声音沙哑得吓人。
崔杳转头。
四目相接,先不知所措的是季承宁。
毕竟昨天实在太丢人了!
理智渐渐回笼,小侯爷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他尴尬地移开视线,不与崔杳对视。
目光下移,只见崔表妹今日穿了件素白衣袍,发髻斜垂,除了脑後发团上插着支玉簪外,再无丁点修饰,寡淡到了冷冽的地步。
季承宁看了眼。
纵然场合不对,季承宁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甚爱崔杳这等清丽泠然,高不可攀的样貌。
没忍住,又看了眼。
崔杳低头,正与他视线相撞。
季承宁一惊,只觉头皮好像被什麽刮擦过似地发麻,“我做了噩梦,”他开口,伸出根小指,轻轻地勾上崔杳绣满了莲枝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我梦见表妹变成了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崔杳听他装傻,微微笑,“世子,您没做梦。”
“我着男装去接世子是真。”
崔杳语气平静地继续说:“世子受人算计,中了毒也是真。”
季承宁难得体会到了何为如坐针毡,任命地躺下,扯过被子,半遮住脸,低声道:“昨日之事是我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