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迅速向外扩散。
血腥气融合在雨水中,早已分辨不出区别。
没有人离开。
喧嚣的大雨令人声都变得迷蒙不清,人的嘴唇剧烈地开阖,在场诸人能看见的,唯见一张张愤怒的丶痛恨的丶痛快的脸。
破旧的衣服被雨水浇透,紧紧贴在身上,蜡黄发青的脸色在大雨中愈发可怖。
除了雨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于是,无边的喧腾和极致的静默中,是身着黎色破衣的百姓,拥挤地站着,浓黑挤在一处,好似密不可分的整体,唯见一颗颗头颅突兀地漂浮在半空。
一个瘫软在地的官员被大雨淋醒,乍然对上台下阴沉愤恨的脸,短促地尖叫了声:“有鬼啊!”
是恶鬼,是恶鬼们来找他索命了!
只有此刻,只在此刻,他终于开始恐惧,那些他视为畜生,甚至连畜生都不如的百姓!
门外,李璧短促地道了声,“将军,三殿下到了。”
季承宁头也不回,“不必拦他。”
阮泯轻手轻脚地站在季承宁身侧,俯身道:“属下以为,倘将军要震慑群小,兖郡官场现下已经人心惶惶,将军的目的早就达到了。”
不要,再杀下去了。
以至于官员人人生怨,而今圣眷尚在,皇帝可以将弹劾季承宁的折子付之一炬,可如果哪一日,皇帝忽地起了疑心,那些恨季承宁恨得欲生啖其肉的官员就会一齐发难,季承宁的下场之于身首异处的永宁侯只会更凄惨!
季承宁无言。
他的目光落在刑台上。
人犯一批批又一批地被押上刑台。
头颅一颗又一颗地滚落。
“九州万方,亿兆生民,不知如兖郡者,有几县几郡几州?”他的声音很轻。
轻得几乎在雨中湮灭。
周琰终于赶到。
他一把推开门。
从他的角度看,刑台上的种种一览无遗,满地头颅,雨水将伤口冲得异常白。
乌黑丶洁白,纠缠交织,不分彼此。
周琰脚步猛地顿住。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承宁。
“你,真的疯了!”
季承宁怎麽敢,怎麽敢在不请示朝廷的情况下一口气杀这麽多人,他不怕杀孽太重遭天谴吗?
就算不怕玄之又玄的天谴,他不怕被报复吗?
紫光在云中狰狞地翻滚。
雷光将季承宁的面孔照得雪白,宛如一尊,雕刻得过于精美的神像。
天地不仁,以……
他猛地大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他竟恐惧得想要发颤。
最後一颗头颅滚落。
“轱辘——”
惊恐的丶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季承宁的方向。
他听见季承宁道:
“我心中之怒,虽如此亦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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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卡得我拽头发。
循环了一天阿房宫赋,终于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