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会这样问我。
黑夜吞噬了下来,纪清雨垂着头,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他像个失去了时间概念的玩偶。
“小雨,小雨,能听见吗,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你也刚刚经历了车祸,不能这样撑着,身体撑不住的。”骆笙晃了晃纪清雨。
“小雨……?”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纪清雨没什麽反应。
“不吃就往他嘴里硬塞,他还能不咽?”另一个声音。
“你给我走开。”骆笙对着旁边怒吼。
纪清雨低着头,看着地面,他的指节发冷,蜷缩在一起,他的眼睛眨了眨,他心想完了,他连一件傅寒的坏事都想不起来了。
他无数次的经历告诫他,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不要再重新落入圈套,不然会很惨很惨,他不应该相信所谓一时的愧疚,对于傅寒来说,他不过是可有可无中的一个。
可是这是真的吗?
他骗不了他自己。
他睁着眼睛,每根神经都在说,他好想去抱住傅寒,然後说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好难过,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死。
他再也支撑不住失去任何人了。
他僵硬地摇了摇头,固执地坐在原地,等着傅寒,他一直等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亮了,纪清雨迷迷糊糊地转醒,发现骆笙在纪清雨身旁,让他靠着。
飞鸟在天边划开一点云层,手术室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光线洒落下来,纪清雨睁开眼睛,站起身,眼前猛地一黑,膝盖软下去,险些跪倒在地。
他仓皇地往手术室里张望,呼吸急促,张了张嘴:“医生,怎麽,怎麽样。”
“脱离危险期了,之後还要观察一段时间,肋骨断了三根,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了,壮年alpha恢复能力又强,可以放心了。”医生说。
纪清雨踉踉跄跄地走进去,屋里安静得要命,傅寒的意识好像还不清醒,纪清雨走到面前了,才察觉到有人靠近。
他竭力往纪清雨这边侧,眼睛去看他,带着点依赖的样子,似乎要说些什麽,纪清雨蹲下身,贴近傅寒。
傅寒的声音沉沉的,轻声说:“纪清雨,我有一点痛。”
“痛就别说话了。”纪清雨缓缓说。
“那我痛了,你会心疼我吗?”
纪清雨的心脏像被人捅了两刀一样,整个人像被揉碎了,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晕倒之前傅寒满身的红色。
“傅寒,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可能会出事的,即使不出事,也可能会落下後遗症。”
他发觉他此刻的痛苦居然比他自己的嗓子被毁的时候还要痛,比傅寒让他滚的时候还要痛,比任何时候都要痛。
“没关系。”傅寒的眼睛眨了眨,毫不在意,“医生都说了,我恢复力很强,”
纪清雨小心翼翼想去看一眼傅寒的伤口,还没掀开被子,就被傅寒制止了:“别……”
现在的傅寒哪有什麽招架之力,纪清雨没管他,还是掀开一角,看到了隐藏在纱布下面长而骇人的伤疤,甚至还有血迹在往纱布上渗。
纪清雨张了张嘴,他呼吸了几下,有些喘不上气。
傅寒握住纪清雨的手指,他的气管里之前灌进去不少的血水,声音哑的不像话,他呛咳了几声,手仍旧死死攥着,用气声十分艰难地挤出一句:“给……再给……一次机会……吧?”
纪清雨看着傅寒的眼睛,明明受了这麽重的伤,那双眼睛里一点悔意都没有,视线仍然专注地落在纪清雨的身上。
要不是怕傅寒散架了,纪清雨真想给他一拳。
“给。”纪清雨沉默了两秒,把傅寒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又开始哭了。
“这次……不会反悔了吧?”傅寒的声音有些委屈。
“嗯。”纪清雨喘着气,不停地重复,“不会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对不起啊……”
门外骆笙安安静静地站着,他把想进去的傅云柏也拦住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那天纪清雨发现,如果世界上有偏执地信奉爱情的傻瓜,那傅寒一定是其中一个……而他自己,或许也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