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女人的家离这里不太远,就步行回去,雨还是微雨,很好,他很忐忑。
走得入了夜,还没到,路上经过了一片竹林,他猜想女人住在安静的地方,有个绿意盎然的院子。
一路上女人不说话,他没搭话。
女人迈上石阶,两个人的脚步声清脆重合。
眼前的漆黑中,是一栋没亮灯的大房子,陌生感让他心跳加快。
女人收伞,一滴雨珠烙上他的额心,他没有擦,看着女人开了门。
女人走进他的满目漆黑里,他後脚跟进去,女人关门,他环顾四周的功夫,女人不见了,像一只鱼和大海融为一体了。
他张张嘴,一开始他该叫女人什麽好呢?女人可能是去忙了吧,他等待,内心局促。
等得困了,女人还没有回来,他迷迷糊糊靠墙坐,合下眼皮。
夜光在庭院里流淌,渐渐清明。
他在醒来的边缘,意识让神经该绷紧,朦朦胧胧的眼像两张花瓣打开。
“你是谁?”
面前,俯身看他的少年问,嗓音是低沉的警惕。
这个少年,从气质感觉比他大几岁,是女人的儿子吗?
少年有一双墨黑的眼,是内双,蕴出沉郁的阴雨气息,这一点是随那个女人吧?
洒进来的阳光打在少年背後,少年直身,轮廓由模糊到立挺,竖在眼瞳正中央的发像一根树枝。
“我。”他还没说完,少年走了,仿佛刚才没问过他,少年穿黑色的T恤和黑色的裤子,以及黑色的袜子。
没一会儿脚步声此起彼伏,他再度整理穿着,端端正正站在玄关等候。
先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少年,他垂眼,肚子叫了声,这个少年长得很俊朗,女人有了一个儿子,怎麽还要领养一个呢?
“唉。”女人叹道,紧接发出吸气的调子。
是後悔领养他还是因为他在玄关待了一晚上呢?
“你在干什麽?”少年语速快,没什麽起伏,似乎不常与人交谈。
女人在窗边点烟,框景里的景无人打理,很潦草。
女人耸肩擡手,意思是:看不见吗?我在抽烟。
“我说。”少年说,“他。”
他飞快擡眼瞄了一下,看来女人没把领养他这件事跟少年商量,怎麽办呢?
“昨天喝醉了。”女人看窗外,语气和烟雾漫不经心溢出,“你也知道昨天是什麽日子,我喝醉了,就做出了这样的事吧。”
少年听罢要走。
“是那个孤儿院的。”女人瞥少年的背影,“你帮我送回去吧。”
少年没回头:“你自己解决。”
听了这对话,他委屈地要哭了,很难过。
女人忽然看他,他正色,带泪微笑。
“能自己回去吗?”女人问。
他茫然地说:“我没记路,昨晚走了挺久的……”
“真是奇了怪了。”女人歪头,眼神像手术刀切开他的脸皮,“我记得我是发酒疯去了那个孤儿院没错,但我怎麽不记得我带你回来了?”
他微微地叹气。
“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女人补一句,“不好意思啊。”
“没事。”他看鞋尖。
他再等,女人来了,递给他一个面包,他道谢接过,很想立刻吃,放到了斜挎包里。
女人是位有钱人吧,住的房子很特别,有大的庭院,石阶透出青绿色,今天还是阴天,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他低垂着脸,女人细细地看他两眼,说:“那是我的儿子。”
那个少年在庭院里,木和绿绘成深景,好多油纸伞,有的倒挂在树下,有的放在地上。
少年在树下,看倒挂的伞,几根发丝随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