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紧张。”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史蒂文努努嘴,“其实你也很想来吧,特别是没了迈尔斯管着你。有时候,他也真是烦人,对不对?”
米洛沉默。
车身回旋,精准卡在联排别墅入口,司机快步下车开门,史蒂文迈步走出,单手扶着车顶,睨向车里的米洛:“这回你可以放开了玩,赌输了也不用担心赔,今天晚上,你所有的场次我给你报销。”
米洛有些意外。
史蒂文那张风流潇洒的脸上适时出现一个失望的笑:“一点儿反应也不给我?”
米洛擡眼:“要赌也是跟你赌。但跟你赌,我不会输。”
史蒂文一愣,这回的笑是真的笑了:“你这个家夥还是真有点意思。”
第二次进别墅,米洛想起之前那个侍应生对他说的,这酒会一开就是连着好几天,所以热闹程度一点没消减。
唯一不同的是有钱人变少了,普通平民就像米糠浮在水面,没法不扎眼。
史蒂文暂时退场,说是要亲自去拿地窖里的好酒。米洛独自站在中间的别墅顶楼,心里想着怎麽趁史蒂文不在的这会功夫多摸出点有用的信息。
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端着香槟,锁定了人群里明显心不在焉的米洛,他默默移过来,眼神黏在米洛柔软细腻的脖颈上:“一个人来的?”
米洛正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应付。
“找什麽呢?”男人攀上了米洛的肩膀,手掌施力,揉搓了一把。
史蒂文忽然伸手拦在了两人中间,手里拿着一瓶葡萄酒,不动声色地将米洛隔在自己身後:“彼得叔叔,可别闹了,人有主的。”
白发男人有些意兴阑珊地尬笑起来:“你这家夥,混说什麽呢。”
史蒂文眨了眨眼睛:“等上了伯利恒,有的是好东西给你选。在武东港弄出风言风语,不怕你家老婆跟你打架?”
白发男人有些尴尬地迈步离开,没再纠缠。
史蒂文对着他的背影轻鄙地说:“老东西。”
米洛想到自己在殡仪馆撞见的那一幕,心想,论道德败坏,你们俩高低难较。
“在骂我?”史蒂文忽然开口。
米洛微笑:“怎麽会。”
史蒂文抿唇:“你很喜欢骗人啊,但下次记得装得再像点。”
史蒂文本兴致勃勃地要拉他去玩某个游戏,可中途却被叫走,似乎出了什麽要紧的事情,米洛被丢下。
寻觅一圈,百无聊赖的米洛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斜对面的牌桌上,姗姗来迟的阮家明一屁股落座,扎进牌堆里开干。没过多久,他忿忿起身,不情不愿地将位置让出来给其他人坐下。离了赌桌,他猛灌了一大杯酒後,用手捶着自己的脑袋,脸涨得通红,似乎在纠结着什麽。
片刻後,阮家明吹了个口哨,将点酒的侍应生招呼到自己身边,要了一张单子,而後快速地在上面勾画了一笔,在侍应生的提醒下离场。
米洛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确定他要去的果然是第三栋联排别墅。左右环顾,确定史蒂文不在,也没有安排人跟踪他之後,米洛默默跟上。
挑高十米的走廊洒满鹅绒般的光晕,空调出风口喷出冷雾,细密的水珠在意大利大理石墙面洇出深色痕迹,几个穿雪白防护服的身影正推着不锈钢冰柜穿行在别墅走廊里。
等这群人推着冰柜离开後,米洛按着上回布莱兹领路的方向半猜半试地沿着走廊穿行。
一楼没有监控,这是他上回就发现的事。对此米洛不是太意外。毕竟从进别墅就要经过好几重验明正身,能走进来的也不用再防。当然,米洛觉得,更有可能的是这里面发生的一切一旦被监控记录,潜在的威胁会比明显的好处要大得多。
紧闭的智能大门後,嵌在门中央的玻璃窗提示着温度湿度,蓝色的数据跳动。
米洛探头,只一眼就瞧见了门内的景象。
无菌操作台的射灯投下青白色光晕,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戴着乳胶手套,正在摘取一只完整的左肾,肾脏血管断面凝固着细小的气泡。
躺在不锈钢台面上的人体胸腔大开,只能瞧见惨白一片的皮肤。
恒温箱发出“咔嗒咔哒”的轻响,试管内的器官在液态氮气中保持着鲜活的粉红色,表面甚至能看到毛细血管的细微搏动。
米洛身上瞬间激起了鸡皮疙瘩。
他猜得没错。
第三栋别墅就是摘器官的场所。那些酒会上派发的商单都是隐晦的器官交易细目。买进就是购买器官,有钱人可以勾画;卖出就是贩卖器官,深陷赌局泥潭的平民“被自愿”交易。
米洛压住情绪,快速沿着旧路返回,刚踏上通往中间别墅的旋梯,一个白人男人忽然扶着露台栏杆惊慌失措地夺路而逃,猛地撞上迎面而来的米洛。
米洛被他撞得一歪,不仅撞到了鼻子,脊柱也撞到了栏杆上,一时间,疼得冷汗都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