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兹打了个手势:吃饭。
米洛看着那木碗里煮的发白的碎肉块,直犯恶心,拿眼睛瞪着布莱兹。
布莱兹打起手势:是人肉,我剁了那个小白脸。
米洛脸色瞬间惨白,嘴唇无意识颤抖起来。
布莱兹却挑了眉,打手势:你也会害怕?不吃,我真去剁了他。
米洛忍了又忍。布莱兹捡起一块骨头递到米洛嘴边。米洛吃了,他意识到那应该是大型禽肉之类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布莱兹满意地放下了碗。
米洛顶着布莱兹的监视,逼着自己徒手吃了起来。
布莱兹坐在床边,默默望着他。
馀光瞥见床边摆着的水晶球,米洛眯了眼。
当初在鸽子笼里,这东西被他砸得粉碎,此刻又被粘合了个大概,只有基座和内饰。
布莱兹居然走哪儿带到哪儿。
“希奥·格林送你的?”米洛忽然开口。
布莱兹微愣,大概是没想到米洛会主动提到介于他们俩人之间的禁忌。
希奥·格林这两个词将布莱兹的思绪短暂地拉回了许多年前。
那时,他第一次离开雨林,误闯繁华,造就一切错误的开端。
圣洁的西洋别墅里,他在内院拿着短刀砍着棕榈树发泄不满,没人敢拦他。一连待了几个月,舅舅也不来接他回去,这里的人说的话他一句不懂,很烦躁,说是要见他的父母却总是在忙。
没人记得他。
有一天,寂静的别墅里一阵欢声笑语,有许多穿着西装的大人从二楼穿行而过,他仰着头看,只觉得阳光刺眼。朦胧光线中,有一个漂亮的男生遥遥望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一瞬间撩了他的心。
他无法形容那一眼的美好,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记着那一个笑。
他开始想方设法往外跑,万阳很大,他终于再碰见了那个漂亮的男孩。
男孩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颈子上带着一枚十字架,在一间大教堂门口分发礼品。一个流水线工厂出来的水晶球,没什麽特殊,系着红带子,雪花里燃烧着一团火焰,按下开关还会哼着小调。
他心跳如鼓,鬼使神差地排进祷告的队伍里。
那漂亮的男孩双手递给他礼物,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忽然说:“我记得你,在达勒叔叔家。”
他听不懂他在说什麽,只能局促地张望着。
“你找不到家人了吗?进来吧,这里有好吃的,我让我爸爸妈妈送你回家。”
他在圣教堂里吃了红色的苹果,跻身在虔诚的信徒里,听着漂亮的男孩上台唱着他听不懂的歌。
男孩的父母也是信教的人,十分温柔,还给他手腕上系了束祈祷花环。开车的路上,漂亮的男孩并不觉得他的沉默而气馁,反而不断逗他笑,尝试让他开口说句话。他终于闷闷开口,男孩惊喜地笑起来:“哇,我就说你不是哑巴!”
他不懂他的笑源于什麽,但他喜欢他因为他而笑。
一路抵达西洋别墅,敲开门,是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他身後站着黑压压一群人。
“达勒,这孩子是你家的吧?跑到教堂了。”
开门的男人粗重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拉进了门:“进来说话吧,我们刚想到一桩生意,正在发愁,正好你就来了。”
分别的时候,漂亮男孩小跑着拍他肩膀,捧着那颗水晶球:“以後你还会来找我玩吗?”
他第一次焦急为什麽不懂他的语言,满场搜寻着能为他解释的人。
摩肩擦踵之际,一个红裙女人抚摸他的头发。
他仰头,望着女人模糊的面孔,後知後觉地叫了一声妈妈,怔怔问:“他是谁?”
“他啊,好像叫希奥吧。希奥·格林。”
希奥·格林……希奥·格林……
读起来的时候舌头要抵到牙齿,默读过无数回,每个字都熟悉到梦中都能呓语,但其实,他这辈子根本没在那个人面前念过这几个字。
那破损的水晶球似乎显示着他的可恨。如果他没有去万阳,或许,格林家也不会有那场灭顶之灾。
布莱兹的心犹如扎进一根刺,他重重地打起手语,警告米洛:你不准说话!
米洛搁下碗,没吭声。
沉默半晌,布莱兹皱眉,打手势:你为什麽不说话?
米洛擡眼:“你让我不准说话的。”
布莱兹噎住,打起手势:你现在可以说话。
米洛飞快地别过脸:“不想说,不爱说,不愿意说。”他紧闭双眼,侧身蜷回席子上,闷闷地发火,“难吃得要死,好恶心,我肯定不吃了,你干脆直接打死我吧。”
布莱兹望着米洛蜷缩的背影,先是一愣。
片刻後,布莱兹忽然抿紧唇,可泛上眉梢的情绪却根本压抑不住,他匆匆起身出门,直到确定米洛瞧不见听不见,才展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