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
格伦嗤笑一声:“别美化你自己了!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工具。你要是真把我当成合夥人,我提的那些建议你为什麽全部都要否定?明明我也做了很多努力!你根本不理解我要花费多少精力才能替你维持住这个秘密?为了你的复仇,我要随叫随到,要陪你在全世界面前演戏!你承认吧,你承认你就是在享受自以为全世界最聪明最高傲的事实!你根本没有那麽伟大!”
说完这番积压在心里的话,格伦忽然觉得很痛快。
作为一个签字工具人,他从来都没有权实质性决策。研发方向丶并购交易丶高管任免……但凡涉及公司的每一步决策和走向,都要由米洛拍板批准。
有时候,格伦也会望着这个不真实的商业大厦,思考他的双面人生。白天在灯红酒绿里享受着衆人的奉承,夜晚回到家里却要打开电脑给米洛事无巨细地汇报。
天各一方,格伦默默瞧着电脑那头的米洛蜗居在一个小破店里,顶着一张憔悴疲倦的脸,冷静地交代他的每一步动作时,他心里也会冒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明明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就读的,他甚至是更优秀的国际交流生!他和米洛走到这一步的差别,根本所在就是他缺一对声名显赫的父母。如果他手里也有米洛那六个亿信托基金,这所绿契就应该彻底属于他才对。
“说得好,但我提醒你,一开始我们签订协议里有一项自动失效条款。一旦你试图转让股权或变更登记,我们的代持关系就立即终止。所以,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走上了死路。”
米洛的这番话砸得格伦脊背越来越弯。他是这世上最了解米洛冷血一面的人。单就米洛杀伐果断的手法来看,涉及关键利益问题,米洛绝对不可能手软。也恰恰是这样,格伦才确定必须要为自己开一条生路。
只可惜,他失败了。
事已至此,格伦也绝了求饶的念头,发起狠来:“可你隐瞒实控人身份的行为是违法的!我不同意的话,你怎麽拿回你的股份?或许我会去检举你!”
“是迈尔斯教你这麽威胁我的吗?你以为这样就能翻盘?”米洛嘴角浮起一丝讥诮,“从你签下那份协议起,弗罗斯特拉文银行的加密账户里就存着你代持期间每一笔灰色资金的证据。如果我把它抛给反洗钱局,你猜是你先被拘禁,还是我先失去股权?更何况……”米洛捡起桌上一份文件,“协议第17条写的很清楚,任何单方威胁行为将触发十倍违约金条款,你名下的别墅丶游艇甚至你父母的信托账户,三天之内就会归入我的离岸清算基金。”
格伦的脸色瞬间霎白。
“贪婪不是错,愚蠢才是。”米洛倾身逼近,冷冷道,“当然,我可以给你另一条路,签了这份股权回转协议。你该庆幸,我暂时还需要一个乔舒亚·格伦突发心脏病离职的体面故事来应付公司委员会。”
格伦沉默不语,米洛的每句话都是莫大的侮辱,可是他又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抗衡,他仰脸,看着这个温和却冷血的男人,死抵牙关,挤出一句:“你给我多少封口费?”
“格伦,你真是天真啊。迈尔斯只是动动嘴,你就奋不顾身地跳进他的陷阱里了。本来我们可以相安无事,你甚至可以顶着这个总裁光环继续过下去。可惜,你站错了队。”米洛眼中闪过一丝蔑视,“现在,你手上根本没牌,你拿什麽和跟我谈判?”
格伦面色扭曲,一声不吭,怒目以对。
“不吭声,可以,或许我应该去找那个葵太问一问。”
格伦失声道:“你别伤害他!”
米洛默默地望着格伦。
看着倒是深情款款,戏演多了把自己也给骗了进去。
“他什麽也不知道的!是我单方面喜欢他!我们的事情我一个字也没有对他说!”
“那就告诉我你从哪儿弄来的毒品。或许我会考虑放过你的小情人。”
格伦脸色一白,好半天,他突然失笑起来。
“米洛,你知道为什麽绿契能那麽快拿下弗罗斯特拉文医学院的资质吗?并不是因为你有多有钱,而是因为你的身份,是因为你的父亲和医学院院长是朋友!你还不知道吧,你父亲读博的时候就在研发赣谷的植株了,卡痛叶就是他带进来的!他早就有计划要做这个生源素,所以你们一家的惨案根本不是被设计,你父亲也根本不是无辜的!”
米洛脑子一嗡,心头涌起强烈的反感:“你胡说什麽!”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那个本该死掉的幽灵!即便你有上亿的身家又怎麽样,你已经失去了那个你最想要的身份了。我知道你花费这麽多的力气想要得到什麽!你想要拿回你父亲的专利,你想要生源素的专利权回到你手上!可是,你做不到,对不对?
“你不是很懂法律吗?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希奥·格林死了,你就再也没有身份继承了。你以为是迈尔斯和赣谷的人合夥抢去了你家的研发专利吗?不,不是!那份专利从一开始就有两个人的署名。你父亲在弗罗斯特拉文读书的时候就有一个至交好友,你猜猜那个人是谁呢?你其实知道那个人的啊。”
格伦忽然笑了起来,森森然道:“苏玛·纳塔瓦。”
米洛面色陡然苍白。
“也就是说,继承这份研发专利的人一直在你身边。他合法地拿着你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他们所有的制药也都是合法合规的。相反,只有你!只有你才是那个不合法的存在!”
格伦阴测测地笑起来:“你去骗他啊!威胁他,引诱他,看他肯不肯把这份专利权转给你!啊?抱歉,我忘了,你现在的合法身份是弗罗斯特拉文国籍。澜曼的专利法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一个外国人永远也没法拿到专利转让!”
格伦靠在墙上,满足地享受着米洛的挫败:“米洛,知道吗?你他妈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
整面落地窗外飘着鹅毛雪,室内只亮着壁炉投影灯,火焰虚像在布莱兹下颌跳动,布莱兹靠在沙发上,手背新添的伤结着血痂,安静地看着电视。
大屏电视上播的是一部最新上映的同性浪漫电影,限制题材,许多镜头刻意拍得猎奇又情色。
布莱兹面无表情地瞧着,直到画面停在某一帧,他按了暂停键。
这事布莱兹早在伯利恒号的秀场上看过了太多回,大多生猛不加节制,但承受的人从不反抗,久而久之他也觉得那事大概怎麽猛怎麽来就好。
可显然,这事是门学问。有时候照顾对方的感受似乎是必不可少的。就跟他学手语才能跟米洛交流一样,他觉得自己得好好研究。
布莱兹按下倒退键,画面重新播放,看着看着他又皱了眉。
有些手法他大致懂了,但是……那珠串有什麽作用?他要是那麽做,米洛会不会咬死他?
听见刷卡的门响声,布莱兹按掉电视,极少见地心跳加速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