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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太子殿下（第2页）

花不落便会红着脸张嘴，连带着碗里的米饭都多吃了几口。

宫人们渐渐也察觉到了这桩趣事。他们看见皇後对着皇帝喊“太子殿下”，看见皇帝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温柔，便都默契地低下头，假装什麽也没听见。只有司知礼偶尔来坤宁宫送点心，会被花不落那句“太子殿下尝尝这个”惊得手忙脚乱，把点心盘都差点摔在地上。

“落哥哥，你怎麽还叫陛下……”司知礼压低声音，一脸焦急，“要是被言官听到了，会说你恃宠而骄的。”

花不落正帮段璟寒剥橘子，闻言笑了笑：“他乐意让我叫。”

段璟寒把一瓣橘子塞进花不落嘴里，朝司知礼挑眉：“朕的皇後，朕宠着，有何不可？”

司知礼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多馀的电灯泡，捧着空点心盘匆匆溜走了。

日子久了，连江初雪都知道了这事。她来坤宁宫送药时，正撞见花不落踮脚替段璟寒整理冕冠，嘴里喊着“太子殿下的冠歪了”，而那位九五之尊的帝王，正弯腰配合着，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江初雪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栖霞山的道观里，那个总爱脸红的红衣少年，曾对着她说：“初雪姐姐，我好像……有点喜欢那个太子殿下。”

那时的她只当是少年懵懂，却没料到，这喜欢竟能穿过刀光剑影，走过宫墙深苑，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江初雪笑着摇了摇头，把药箱放在廊下的石桌上，转身悄然离去。有些温暖，本就不该被打扰。

深秋的一个雨夜，北风卷着冷雨，敲得窗棂噼啪作响。花不落夜里受了寒，发起热来，睡得极不安稳，嘴里喃喃着胡话。段璟寒守在床边，一遍遍替他擦着额角的汗，听他含糊地喊“太子殿下”，心像被什麽揪着，疼得厉害。

“我在。”他握紧花不落滚烫的手，一遍遍在他耳边轻应，“阿落，我在。”

花不落似乎听到了，眉头渐渐舒展，往他身边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段璟寒低头，吻了吻他烧得发红的脸颊，忽然觉得“太子殿下”这四个字，或许不只是花不落的执念，也是他的。

那些年在太子府的时光，虽有束缚，却比此刻的龙椅更自由。那时他可以偷偷溜出皇城，去江南看桃花，去栖霞山听风，而不是被困在这四方宫墙里，面对着永远批不完的奏折和理不清的朝局。

可若不是成了太子，他不会遇见花不落。若不是成了皇帝，他护不住花不落。

晨光透过窗缝照进来时，花不落的烧终于退了。他睁开眼，看见段璟寒趴在床边，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银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花不落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眉骨，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太子殿下，辛苦了。”

段璟寒猛地擡头，眼里的红血丝还未褪去，见他醒了，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你吓死朕了。”

花不落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发颤的声音，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我没事了。”他擡手，环住段璟寒的腰，“太子殿下别担心。”

段璟寒松开他，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确认他真的好了，才松了口气，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以後不许再生病了，听到没有？”

“嗯。”花不落点点头，忽然笑了，“那太子殿下要多疼我些，我就不生病了。”

“好。”段璟寒笑着应下，眼底的红血丝在晨光里泛着温柔的光，“朕这辈子，就只疼你一个。”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风卷着云，露出一角湛蓝的天。香炉里的檀香又燃了新的，烟气在晨光里漫出温柔的形状，像极了江南老宅外那片永远飘着的桃花雾。

花不落知道，“太子殿下”这四个字，或许会伴随他一生。它藏着他们初遇时的惊鸿一瞥，藏着修罗城的生死相依，藏着宫变夜的血与火，也藏着此刻坤宁宫里的岁月静好。

而段璟寒也知道，花不落叫的从来不是那个身份，而是那个能陪他看桃花丶闯刀山丶在江南老宅里分食一块桃花酥的少年。

午後，段璟寒处理完政务，回到坤宁宫时，见花不落正趴在窗边的软榻上，对着一幅画发呆。画上是江南的桃花林，一个玄衣少年牵着个红衣少年的手，走在落英缤纷的小路上。

“在看什麽？”段璟寒走过去，从身後抱住他。

花不落指着画上的玄衣少年，笑道：“看太子殿下。”

段璟寒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那皇後娘娘看够了吗？”

“没看够。”花不落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声音又软又甜，“要看一辈子。”

殿外的石榴树又发了新叶，嫩得像翡翠。檐角的铜铃被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响，像在应和着什麽。香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缠绕着两人的身影，在这四方宫墙里，织出一幅只有他们懂的，名为“太子殿下”的长卷。

卷里有桃花，有刀剑，有江山，而最醒目的，始终是那声被反复轻唤的“太子殿下”，和那句藏在心底，从未说出口的——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