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远在黑暗中睁眼沉思,一双眸子黑如深潭。
无论旁人态度如何,总有人会铤而走险,萧怀远从不怀疑。
日华宫,要寄信去与他说吗。
萧怀远垂眸,擡手将方桌复位,心中念着的却是日华宫事变中的另一人。
他的师兄,他的道侣。
符鸣。
他依然没能抢在大劫开啓前办结契大典,只是在葫芦道人与徐岩的见证下,与符鸣同饮了一瓢合卺酒。
醉酒後的符鸣面若桃花,与他缠绵整夜,连带那枚笔尖上的小痣都艳红欲滴,在起伏中颤抖。
没过几日,葫芦道人坐化,散尽灵力以固大阵,符鸣送了师父最後一程。
自那以後,他与师兄再未见过。
酸而苦的思念在萧怀远胸中发酵,将他那被诸多事务掏空的胸膛填满。他只是又回到符鸣曾短暂停留的暗室与侧房,思索那些混乱无趣的琐事,聊以打发时间罢了。
烦闷之火在被褥间倾泄。
萧怀远掐了净衣诀,又用清水将其洗涤干净,整整齐齐地叠回床上。
若要以凡人的媳妇标准度之,他也担得上一句贤惠美名。
这时一只灵鸽啄了啄萧怀远的窗棂,那封送来救他出苦海的家书转瞬到了萧怀远的手中,他这手隔空取物的法子因家务事练得极好。
灯下,信纸右下的一抹墨痕跃入他目中,写信那人大约是突发奇想,将墨迹做花蕊,信笔勾勒出一朵简单的桃花。
符鸣写信只用大白话,读来生动活泼,很是亲切。
“师弟你可有保重身体?算算日子,师弟你的生辰也快到了,助你身体康健,岁岁常乐。”
哪怕他从不过生辰,萧怀远也不由得唇角上扬。
“另,师弟你是从我的字迹发现不对的麽,我的字真的那麽丑?”
——不。
萧怀远从不觉着符鸣的字丑,他只觉其潇洒可爱,不拘一格。
但若说起辨认身份,符鸣的破绽太多,他也并非是从字迹看出的端倪。
五日後,符鸣收到了萧怀远的回信。
那只信鸽耷拉在符鸣手上,被两边轮流投喂的圆滚身躯都累瘦了点。显然是寄信者写得很快,让它连班倒才会如此疲劳。
符鸣拆开一看,面上笑容立刻凝固。
信中如此写道。
“天复会欲带凡人在日华宫遗址自焚以开帝宫,速来。”
日华宫,一看到这三个字,符鸣的额头便翻江倒海地疼起来。哪怕许多痛楚被他强行压下,却依然如跗骨之俎粘附在他神魂深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一行人在烈风中艰难行进,唯有为首身着长袍之人点了一盏油灯。这只能为其中几人照清前路,至于之後的不过是拽着衣摆摸黑前行罢了。
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历经百年依旧不散,似有女子怨魂徘徊近旁,空气寒冷透骨。
灯光忽地照亮一角石碑。
衣冠冢。
日华宫宫主杨环身死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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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鼠汉三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