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黄茵知道,他留下来,并不是出于对自己的“爱”,而是他的温柔与善良。
这麽多年过去,黄茵从未担心李盛会离开他们,直到李家淙再次出现。
黄茵的手就势按在李盛的肩膀,揉了揉说:“你很幸苦了,李诺长大了,不用操心了。都没事了。”
李盛拍了拍黄茵的手背:“你也辛苦。”
黄茵尴尬笑笑,李盛没懂她的意思:“我说,去找他吧。”
李盛愣了愣,颓然一笑,还是摇了摇头。
这些年,他过了一段看起来很完整的人生,他有工作家庭,尽管这个家是拼凑的,却也遮风挡雨,有李诺,这个家庭是那麽完整逼真。
李家淙是一颗他埋在心底丶充满棱角的沙粒,抠不出去,本该磨成珍珠,可惜未能如愿。有时剖开心窝看,不但珍珠未成,沙粒腐烂,渐渐养成了不见人的溃烂。
再见面,李家淙的主动让他错乱沉沦,他分不清到底是庆幸他们相遇,还是庆幸他们分开。
他心疼李家淙受过的伤,却没办法再为自己辩解,解释他和黄茵是假的,可李诺不是,那是他养大的孩子,是他的孩子,他和黄茵是所有人眼中相敬如宾的夫妻,是李诺亲爱的爸妈,他不能抛下他们,去追逐他和李家淙的幸福。他说:“我们在一起十四年了吧,这十四年的人生不是误会。”
黄茵:“可你怎麽都放不下他,对吧?”
李盛眼睛一眨,闪过心虚。
黄茵说:“他其实……”
她话没说完,卧室门被推开了,李诺道:“爸丶妈,我饿了!”
李盛接道:“那我给你煮点东西。”随後走了出去。
黄茵看向李盛落在床铺上的手机,翻开查看,记下了李家淙的电话。
***2002
烟花一簇接着一簇。
绚丽夺目後,转瞬即逝。李家淙踩着雪走回去,路上几次停步,知道进了家门,被暖气包围,他好像才反应过来。
他呆坐在沙发上。
李盛要走了。去哪里,没问。一个小城市,想着这些,李家淙的心难以言喻。
突然一个问题闯进他的脑海——李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麽?
像一个警钟,在他失去李盛的一瞬间,敲醒了他。他开始感觉到某处空落落的。
一旦意识到分别,回忆就找上门,带着他复习,逼着他删除。一幕又一幕,他迟钝地迎来了强烈的不舍。
——李盛是他用心喜欢的人。
他终于明白怎麽摒弃,只看到李盛,看到他对自己沉静却不倦的喜欢,他同样为之心动,不然,何来这段时间的折磨。
他背上的汗毛悚然乍起,如果李盛真的走了,那就再也见不到李盛了,李盛不会在出现他的生活里,不会再等他了。
家里在包饺子,热热闹闹地看着春晚重播,小品搞笑,奶奶在笑,爸妈在闲聊,李盛与他分别,走进的却是一片冰冷。
李家淙瞬间有些坐立难安,就这麽分别了?应该不是吧。他慌乱了,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场重要的考试,刚交了卷纸,回忆起自己做错的一道题。
李家淙慌张,拿起手机给李盛打电话,却关机了。
那就像是一种预感,好像失去了什麽重要的东西一样。李家淙突然起身,向门外走。陈雯问:“你干什麽去?不是刚上来麽?”
李家淙没说话,关上门就往外跑。
他跑回和李盛见面的地方,四处看,忽然,他打了自己头一下,傻了,李盛不会在这。
他要走,那他会去哪里?
回家?思来想去,李家淙想到了云记,李盛可能在云记宿舍。这是他唯一的“线索”,路上出租车稀少,他跑了一段,才遇上一辆,打到了云记宿舍。
这座喧闹的旧楼荫着红光,楼里人不多,他跑到李盛的宿舍,推开门,两个在房间里抽烟的男人,围着一盘寒酸的饺子和小菜。
李家淙问:“李盛在这儿麽?”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谁?”
他们不认识李盛,李家淙关上门,回到走廊,徘徊一圈,突然,他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了黄茵,黄茵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表情近乎惊恐,李家淙察觉,却不知道为什麽。他跑过去,问:“你……我们见过吧,你知道李盛在哪麽?”
黄茵手中提着行李,像是要远行,手指拎得通红。李家淙想帮她提,却被黄茵一个转身,避过:“不用,谢谢。那个……李盛……”
李家淙焦急地看着她。
黄茵红唇轻啓,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