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寻常旧习惯。”常予白的答复再简单不过。
也再困惑不过。
“这是师门的规矩?你说你要教我修行,需要我先将这些牢记于心?”
八岁的身体还是太矮了,他要把头仰得很高才能触及常予白的下巴。
“不是。”常予白低头,发现了小清云容易脖颈不适的仰头,一手拖着小清云的腿弯,一手搂住他的後背,将人稳稳环在了自己怀里。
好轻。原来师父小时候比剑还轻。
这剑说的不是新上任的黑鳞,而是他用了近百年的拜师礼,一把黄阶的白色长剑。
天地玄黄,黄阶宝器是所有修士所持宝器的最低品武器,更何况是一把用了百年的老古剑,就算生锈都没人觉得有问题。
常予白倒不至于眼看着自己的宝剑生锈,他隔三差五就用师父教的法子洗剑,好歹是保住了武器明面上的光辉。
但用在实战就有些不够看了。
当别人家的弟子还在掏法宝掏符箓掏神兵猛猛灌伤害时,常予白只有一把数值高达1乘1的老掉牙剑,输出伤害全靠莽,能赢全凭修为硬,怎一个惨字了得。
常予白也想换装备,可师父总说不要着眼外界那些武器,他用不得,师父会想办法为他找到合适的剑,除非师父在新剑到手前死了,他才能自己去买新的。
师父说的话他总要听进心里,只能等啊等,希望哪天师父突然想起送他一个非生辰日的礼物,突然就挑选了一把宝器,又突然地送到他面前……
好吧,突然的礼物没收到,突然倒下的尸体被他收在了芥子空间。
突然,他就和走过的岁月告了别,来到了未曾经历的从前。
好在身边依旧是师父,腰间依旧是老剑。
这把陈年古剑他用了百年,年年洗去一层铁,如今上手已有纸片般轻薄。可现在,他怀里抓着个比剑还轻的人。
一个八岁的小童。
一如当年被师父捡到,抱在怀里的自己。
什麽都没变。
他想起小清云问他的问题,那番含满了不可的叮嘱是否需要被小孩谨记。
自然也是不可。
“那不是你要记住的。”他道,“那是我要记住的。”
那是师父每年每日的叮咛,是哪怕生死决战前都要来与他再讲一遍的重中之重。
“那是只属于我的东西。”
……
离清云慢慢意识到,这段无言空白,似乎是常予白专门留给自己发言的空档
——任谁被看了半柱香都会意识到该自己说两句才行了。
“你师父挺关心你的。”小清云冷冰冰吐着稚气,“有师父已经很好了,不像我,生来就是天煞孤星的命。”
这倒不是他胡说,之前有个爱问卦的买家专门给他算了一命,想知道哪天炼傀稳妥,结果一算算出个天煞孤星,穷极一生都不会遇到亲近之人。
彼时得知这一卦象的离清云嗤笑一声,全当这废物卦师放屁。
後来几经周转,没遇上一个好人,离清云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命数了。
“不会。”常予白反驳他,“你并不是天煞孤星。”
常予白不明白小师父如何得来的结论,但师父孤不孤独,陪了师父一百年的常予白最是明白。
“说你天煞孤星的人要麽嫉妒你,要麽学艺不精,你不孤独,你还会遇到一个至亲至爱的人,他会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目睹着师父死亡,收敛了师父的尸体,也算是陪师父走完了馀生。
师父才不会孤单。
“我凭什麽信你?”
“以我师父为证。”
离清云:“……”又在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了。
离清云:“那你师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