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久到离清云甚至以为时间完全不存在,常予白已经停止了恐惧,只是一味搂着他一言不发。
李鸿仪换了个躺平的姿势修养,双目无神,看样子已经是完全放弃了思考。
许久,许久。
一声干哑嗓音终于打破了寂静:“就当没发生好不好。”
是李鸿仪先开的口。
离清云赶紧去看常予白:“……师父?”
常予白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需要我换张脸吗?”李鸿仪的手还提不上力气,但还是颤巍巍摸到了xue位上,只要常予白一个好字,他就能点xue易容。
常予白还在思索。
离清云看着师父的目光填满了担忧。
他另一只空着的手主动去握住常予白,轻声呼唤:“师父?”
常予白终于擡眸开始看他。
“不必。”常予白的眼神很平淡,淡到让离清云惊慌。
离清云这才明白,原来方才常予白的沉默,不是沉寂在自我意识里,而是在催动那清心安神的功法,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不必易容,我已经无碍。”常予白回应道。
他回话的一瞬间,李鸿仪强撑着的手啪嗒掉了下去,看得出他努力修养的气力已经再一次被榨干。
“好。”常予白回应李鸿仪的第一个问题,“你的上一句,我说,好。”
就当一切都没发生。
“哈。”李鸿仪舒舒服服再次躺平。
躺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竟然笑了出声。
离清云听着他的大笑,不是很舒服。
李鸿仪的笑声很苦,里面藏了太多的不情愿和不甘心,这让离清云想起了童年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那时候,他也很苦,很绝望。
那是一种面对命运重压,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路的无力感……李鸿仪也在被这种感觉所困吗?
离清云下意识摸上腰间的弃天剑。
常予白看着被抽走的手,视线一直追着离清云离去的动作。
原来只是去摸一把弃天。
常予白布满紧张的瞳眸恢复平稳。
理智崩溃的感觉很不好受。
至少从崩溃结束後的缓和来看,太过劳心伤神,一时半会儿难以回到正常的状态。
某个杀人凶手留下的馀威太过强势,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心口,拔不掉,且一碰就痛。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理智离弦的那一刻,常予白只觉得自己正在做一场大梦。
梦里,他的神魂离体,游荡在虚无之中,漫无目标地前行着。
可突然,一张属于李天声的脸出现在了眼前,他见到了最厌恶丶最痛恨的人,他本该愤怒地冲上去,质问杀人凶手为何要赶尽杀绝,为何连他的解释都不听。
为何杀了他的师父还不算完,他不过是想带师父回家,他根本无意与李天声争锋,他只想茍且到李天声离开贯武,再努力地去为一个叫离清云的可怜人扬名。
为何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常予白死得太轻松,以至于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意味着什麽。
他苦心谋划的一切奢望被葬送,他的人格被定义为同夥後当场格杀,他在主角的愤怒面前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他感受不到疼痛。
这才是最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