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常年飘雪的北境,她吃的那碗热汤面一样,碗壁传来的温度。
电视里的天气预报还在继续,主持人的声音被风雪模糊,黎珈伸手按了静音。
客厅里只剩下暖气运行的低鸣,她望着窗外越来越密的雪,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原来不是精神有问题,也不是腿不听使唤,她满大街找桂花,不过是想在这个陌生的冬天,抓住一点和那个世界有关的痕迹。
再次想起你的瞬间,如同旧病复发。
雪越下越大,已经能看到楼下的路灯被雪雾裹成一团昏黄。
黎珈去锅里又添了半碗,舀了一勺慢慢咽下去。还是很难吃,甜得发苦,不吃又难受。
生了又死,死了又生。
每当黎珈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至极,她会想起赫拉,想到她在不知哪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活着,她就愿意接受这一切。
她把空碗放在茶几上,撑得慌,走到窗边,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玻璃上,又慢慢融化。
当第一片大雪花落在窗沿时,黎珈轻声说道:“下雪了。”
声音很轻,被风雪吞没,却像一句跨越时空的问候。
鼻腔里突然泛起一阵温热的痒意,黎珈擡手去擦,指腹瞬间沾了片刺目的鲜血。
她愣了愣,低头看着那抹在白皙的手背上晕开的红,黎珈没敢耽搁,裹紧外套冲进风雪里。
出租车里的暖气烘得人发闷,她盯着车窗上凝结的冰花,指尖反复摩挲着手背上残留的血迹。
司机师傅见她一个小姑娘深夜去医院,好心问道:“就你一个人去啊?没家里人陪着啊?”
“家里人都比较忙,我一个人没事的。”面对热心肠的大叔,黎珈笑了笑回道。
“那谈朋友没?大晚上一个人还是不安全,让男朋友陪着安全点。”
“谈了,不是男朋友。”
黎珈垂下头,喃喃道。
“哦哦,我晓得的,那也蛮好,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个贴心的喜欢的就不容易,你对象不陪着你一起来啊?”
“她比较忙,全国各地处理事情。”
“这样子啊。”
……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黎珈付了钱,师傅还嘱咐她多注意身体,黎珈笑着应道好。
刚推开车门,冷风就灌进衣领,让鼻腔里的温热感又冒了上来,她擡手按住鼻子,指缝里渗出血丝,在雪地里踩出的脚印,都带着点点暗红。
急诊室的灯亮得刺眼,护士递来纸巾时看了她一眼:“流鼻血多久了?以前有过吗?”
黎珈摇摇头,声音有点闷:“第一次,刚才突然就流了。”
医生给她开了单子让她先去抽个血,抽血窗口前排队的人不多,黎珈攥着单子站在队尾,看着前面的人握着家属的手,突然想起司机的话。
她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通讯录里翻来翻去,没有一个能在这时打过去电话的人。
这具身体的父亲常年没联系过,母亲远在国外,而她真正想联系的人,却在另一个时空。
赫拉会不会也在某个雪夜,突然想起她,却连一句问候都递不过来?
轮到她抽血时,护士揉了揉她的胳膊,语气带着点心疼:“小姑娘这麽瘦,平时要多吃点啊。”
黎珈点了点头乖巧说好。
等报告的时间里,黎珈坐在急诊室的长椅上,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黎珈?”
护士拿着报告走过来,语气放得很轻,把她叫去小房间。
“急性髓系白血病,情况有点严重,积极治疗的话,大概还有两年时间。”
黎珈接过报告,指尖捏得发白,纸上的字像蚂蚁一样爬进眼里,却没让她哭出来。
她只是想起前世临死前,也是这样躺在医院里,只是那时她想的是“终于解脱了”,而现在,她想的是居然还可以再活两年。
走出急诊室时,雪已经小了些,天边泛起一点微光。
黎珈沿着路边慢慢走,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响。她掏出手机,对着空荡荡的收件人,敲了一句“赫拉,我还有两年时间。”
又删掉。
她知道赫拉不能收到,却还是对着风雪轻声说:“等雪停了,等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