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语莺喉头一哽,险些没拿稳水管。
她心虚地低下头,飞快地关掉水龙头,慌乱地拉下袖子。
她说,“不小心摔了……”
“是自己摔的吗?”程明笃声音一如既往清冷,唇线紧抿,眸色微暗,“能摔得像钝击伤,这种摔法你找个能把你举起来再扔下去的台阶,我信。”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甚至有些疏冷,但每个字都仿佛在无情地将她的保护套一层层剥离。
她张了张嘴,却什麽都说不出来,紧张下神情有些恍惚。
空气在她沉默中沉重起来。
半晌,她小声道:“……你别问了。”
叶语莺的呼吸忽然有些紊乱,她不明白,程明笃这话是事不关己的好奇,还是……关心?
不管是哪种,她都下意识在推开这道唯一可能的光。
她真的怕。
她怕他知道自己如此不堪,狼狈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从未有一刻走到阳光底下。
蝼蚁一样的人生,连伤口都让她觉得注定该隐藏在黑暗之下。
因为她惹上麻烦,怕他知道她的狼狈无力,怕他知道她在拳头面前低下了头颅,如衆人一样,臣服于葛洁,成为了马首是瞻的小喽啰。
他这样的人,大概会看轻她……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声音低低的,眼睫垂得很低,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藏进影子里,同时又坚定地说道,“我总有一天会自己解决的。”
叶语莺眼睫一颤,眼眶倏地热了。
这热泪来的匆忙又突然,可分明,她被打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
程明笃总冷漠得像个置身事外的路人,但他说出的话总一针见血。
就这样……就到这里,就足够了。
她不需要关心,不奢望自己也有保护伞,就哪怕偶尔问问,就够了。
“名字。”他又短促地问了一句,语气没有丝毫温度,却比之前多了一丝沉郁,让气压都低了几分。
“我不认识。”她连忙摇头。
程明笃目光沉了沉,问道:
“以後让司机接你放学?”
她想起姜新雪的叮嘱和警告,更用力地摇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
“我自己会处理的。”
“有什麽需要再跟我说。”程明笃抛下这句话後,人影就消失在门口。
叶语莺看着空空如也的门框,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真的有说这句话吗?会不会,真的寻求帮助的时候,她才发现是自己的幻听……
她双脚踩在地面上,一度想追出去问问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没勇气问,只摇摇头,就当是听错了吧。
可能她太想要丶有些属于奢望的东西,所以会有一定的幻想。
她站在水房门口,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温暖,又有些失落。
*
那天之後,叶语莺在小测的时候,奇迹般发现每一道数学题的解法都在心中。
她第一次发现有些知识上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
她动笔之前,犹豫了一瞬,转而在草稿纸上如每个午夜那样完整写下解题步骤。
在誊抄答题卡的时候,她纠结了一阵,还是决定将正确答案避开,在大题部分更是只写出一个结果。
结果正确,拿两到三分,解题过程全扣,选择题和填空题分别对两到三个,这样就可以……
她昨晚这一切之後,下课铃响了,准时交卷。
放学之前,是一节班会课,班会刚上完,就见数学老师恰好出现在门口,一脸铁青地走进来,说了句:“叶语莺,放学来我办公室一趟。”
葛洁的姐妹团见状,只好将要让叶语莺带给林知砚的小礼物默默塞回桌箱。
叶语莺知道,送礼物之後回程家的那段路上,会路过一座桥,那里是高位区域,所以她要想方设法被老师留下,避免承接送东西的活。
她成功通过各科小测继续稳坐倒数第一的宝座,每天都有各科老师轮流请她去办公室训话。
她反倒乐得自在,反正被训话也没什麽实质伤害,就是有时候话难听了些,总比被人群殴要强。
甚至在被训话後,她很鸡贼地跟在老师屁股後面出学校,这样一来,越来越少的破烂事能找上她。
她如愿地,减少了参加“姐妹团”霸凌别人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