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听到这个回答,叶语莺猛地擡头,眼中写满了意外。
林知砚看着她那双瞬间亮起来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身体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丶带着些许调侃的语气说道:
“‘英语补习’是结束了,不代表朋友也不能做了吧?叶语莺同学,你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啊,从我这儿学完了,就不认我这个老师兼朋友了?”
他的话,像一阵温暖的风,瞬间吹散了空气中所有的尴尬与沉重。
叶语莺看着他眼中那真诚的丶不含杂质的笑意,知道他不是在说场面话。她心中那份失落,被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迅速填满了。
“而且,”林知砚拖长了语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万一你哪天真的当奥运冠军了呢?我可要好好跟你维系关系。”
叶语莺终于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这一下午,她发自内心的丶最轻松的一个笑容。
“那……之前给你递情书的事情,会影响我们的友谊吗?”她说。
林知砚不置可否地摊开手,“满世界都在传你喜欢我,但是,我在你眼中除了看见上进和野心,是半点爱意都没看出来,你故意藏起来了?”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林知砚的目光,清澈丶坦荡,又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
叶语莺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要停止了。
他看穿了她。
这个认知,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感到恐慌。她所有的别扭,所有的动机,所有那些笨拙的丶试图靠近他的“自救”行为,在他眼中,原来一直都是一场漏洞百出的独角戏。
是啊,她怎麽可能骗得过林知砚。他这样聪明,这样通透,又怎麽会看不出她眼神里,到底有没有那种属于少女的丶独一无二的爱意。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声带像是被凝固住了一样,说不出半点谎言。
看着她那副从震惊到慌乱再到彻底放弃抵抗的表情,林知砚反而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的那丝锐利和调侃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丶类似于无奈和落寞的情绪。
“所以,”他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平静地替她解了围,“那些情书,和那些‘早恋’的传闻,都是假的,对吗?”
他给了一个台阶。一个能让她保住最後一点体面,不至于那麽难堪的台阶。
最终,她放弃了所有挣扎,擡起头,用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坦诚,迎向了他的目光。
“我一开始以为你大张旗鼓说喜欢我,是为了让葛洁难堪,可是……你怎麽连假装都不会,一封及格的情书有那麽难吗?需要写得那麽自厌和黑暗吗?”
他似乎早已看穿一切,但是没有点明只是用很轻松的语气问道:
“所以,让你喜欢得这麽痛苦的人真的存在是吗?只不过不是我。”
这句话,像一句最终的丶尘埃落定的审判,轻轻地丶却又无比清晰地响在叶语莺的耳边。
她所有的防线,所有的僞装,所有那些用来自我麻痹的借口,在他这句平静的问话面前,都土崩瓦解,再无藏身之处。
叶语莺安静地坐在那里,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图书馆自习室里安静极了,她甚至能听到窗外夕阳沉落时,光线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微弱声响。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林知砚目睹了这份车模,心中那份最後的猜测,也终于得到了印证。
他眼中的那丝落寞变得更深了。
原来,他猜得都对。这个总是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尖刺的女孩,内心深处,真的藏着一个让她如此痛苦丶甚至不惜用伤害自己和利用他人的方式来掩盖的秘密。
“好了,”他开口,声音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缓丶更柔,“不问了。”
叶语莺擡起头,通红的眼眸水光潋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以为,在她这场堪称卑劣的“利用”被揭穿後,他会嘲笑她,或者疏远她。
可他没有。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林知砚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调侃,也没有了探究,只剩下一种清澈的丶带着些许无奈和心疼的认真,“但看起来,你真的喜欢得很辛苦。”
“以後如果情绪实在无法排解,可以找我说说,毕竟……我的嘴很严。”
叶语莺猛地擡起头,通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那里面没有泪水,只有一种因极致的震惊而掀起的丶剧烈的风暴。
他平静地丶温柔地,拨开了她所有的谎言和迷雾,看到了那个在谎言背後,独自一人丶辛苦挣扎的丶真实的她。
然後,向她递过来一方可以让她暂时停靠丶喘息和庇护的港湾。
这份突如其来的丶超出她所有预料的理解与善意,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让她感到无所遁形。
他看着她那副倔强到令人心疼的模样,最终无奈地丶轻轻地笑了一下,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了,别这麽看着我,”他身体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恢复了那份恣意随性,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说到底,不就是朋友之间,倒个苦水嘛。”
他主动地丶轻描淡写地,将刚才那番沉重的对话,定义为了“朋友间的寻常事”。
这个台阶,给得足够体面,也足够温柔。
叶语莺那紧绷的肩膀,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微不可察的松弛。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沙哑的字:“……谢谢。”
林知砚挑了挑眉,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打开微信的二维码界面,推到了她面前:“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後不知道还能不能偶遇了。”
叶语莺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地丶落回了实处。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有些笨拙地,加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