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的商业解释。
客观上那些数据的确不涉及他人隐私,只涉及她自己的隐私。
她这麽说没什麽问题,只是打了个擦边球,回避了自己的隐私。
她直截了当,开始了下一步的战略部署。
“丁楚,”她看向丁楚,“从今天起,你牵头,成立‘回声’的独立项目组。争取在两周之内,拿出一份初步的市场调研丶竞品分析和初步的商业化方案。”
“是!老大!”丁楚兴奋地应道。
“老吴,”她又转向老吴,“你这边,我会和你一起,出一份‘技术实现路径和压力测试方案,看看目前的算力能支撑起多少流量,我们再决定需不需要争取新的投资。”
“没问题。”老吴也干脆地点头。
“同时,”叶语莺收回目光,说道,“还会负责‘回声’最核心的人格模块的最终优化,和它的……伦理边界设定。”
会议每次都是这样高效简洁落下帷幕的,叶语莺不会让团队里任何一个人撰写无意义的文字报告,而是确保大家各司其职,不在无谓的事情上兜圈子。
一场关于Ashera公司的丶全新的虚拟産品线,在这一天,正式,拉开了序幕。
*
在夜幕降临之後,将办公室的灯光调到最暗,让窗外那片属于城市的丶深不见底的黑夜,将自己彻底包裹的感觉。
她会在这份极致的安静里,一个人,一点点地,操纵着鼠标,一寸一寸地,审视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三维模型和数据。
她享受这份午夜的极有安全感的安宁,能有很多思路生成。
时间来到了半夜二十三点,一股熟悉的丶空落落的饥饿感,从胃里传来,叶语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xue,带着拐杖下楼买点吃的,顺便调节下。
她乘电梯下到一楼,走出大厦,一股夹杂着湿气的丶属于暮冬深夜的寒意,扑面而来。
今年据说是暖冬,但对于叶语莺来说也与以往一样难熬。
她裹紧了身上的羊绒大衣,一瘸一拐地,安静站在马路边等红灯,然後朝着唯一还亮着灯的24小时便利店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在停下等行人过马路的车流中,有一辆深蓝色保时捷停靠其中。
寂静的车厢内,程明笃的目光,穿过漆黑的夜色,一瞬不瞬地,落在了那个正在寒风中,缓慢独行的丶瘦弱的身影上。
他看着她熟练地,用拐杖,支撑着自己那条有些脆弱又不听使唤的腿,动作熟练,像是一种,早已融入了她身体本能的丶长年累月的丶习惯性的借力。
绿灯亮起,原本应该左拐上高架的,却找地方掉了个头,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不自觉中,一点一点收紧,对真相强烈的探寻感令他无论如何都要掉头查看究竟。
车停靠路边,隔着马路,他亲眼看到灯火通明的便利店内的,叶语莺拿着一个最简单的金枪鱼饭团,和一瓶热的麦茶,走到了那排正对着巨大玻璃窗前,坐下,一个人在床边耐心啃着饭团,脸上带有些享受的神情,只不过不是因为饭团,而是因为夜色。
她拧开麦茶的瓶盖,喝了一口,然後,小口小口地咀嚼着没什麽温度的饭团。
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那个模糊的丶被店内灯光映照出来的倒影。那倒影的背後,是无边的丶被雨水打湿的丶漆黑的街道。
她就那麽,一个人,在午夜的丶空无一人的便利店里,与自己的影子,一同,进食。
程明笃就那麽,隔着一条马路,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亲眼看着她,完成了这场,属于她一个人的丶寂寥的夜宵。
那画面,独立坚强,可,孤独却又如同可以穿透挡风玻璃的蜻蜓一样,抵达他所处的封闭车厢。
吃完饭团,叶语莺将垃圾扔掉,然後,拄着拐杖,走出了便利店。
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完成得,孤独地来,孤独地走。
当她走到写字楼的门禁前,准备从大衣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门禁卡时,或许是因为手指被冻得有些僵硬,那张薄薄的卡片,从她的指缝间,悄然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湿漉漉的丶冰冷的地面上。
叶语莺的动作,顿住了。
她有些苦恼地看着地上那张卡片,沉默了几秒,然後,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弯腰这个动作,对现在的她来说,有多麽的困难和痛苦。
她只能,将拐杖,小心地,靠在墙上,然後,伸出手,扶着冰冷的墙面,准备用一种最缓慢丶也最狼狈的姿态,慢慢地,蹲下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要弯下膝盖的那一刻——
一双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被雨水沾湿的,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丶修长而又干净的手,伸了下来,轻松利落地,从地上,捡起了那张属于她的门禁卡。
叶语莺的呼吸,在这一瞬间,骤停了。
目睹面前的身影,她头皮有些发麻。
只见程明笃,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就那麽,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那幽静如古井的琥珀色眼眸,在夜色中,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他将那张门禁卡,递到她的手里,声音带着深沉的疑虑,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无比清冽,与雨水融为一体。
“腿怎麽还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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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50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