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菱看着叶语莺那副震惊而又茫然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她走到叶语莺身边,用一种极轻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为自己父亲那番冷硬的话,做着最温柔的解释。
“语莺,你别往心里去。爷爷他……只是为你程叔叔,感到可惜。”
叶语莺了然,没有半点锋芒地点点头。
自从四年前,姜新雪,她的母亲……病情彻底加重之後。
程嘉年辞掉了董事会所有的职务,解散了身边所有的秘书和助理,一个人,带着姜新雪住进了私人疗养院。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姜新雪,在嫁入程家後,不过是又换了一个,更华丽的牢笼。她也一直以为,程嘉年,那个她名义上的继父,和程家所有人一样,是冷漠的,是现实的。
可她从来,都不知道。
原来,那个男人,竟然,为了她那个早已疯到不认人的甚至会对自己孩子充满本能厌恶的母亲,放弃了,整个程家的江山。
这是一种,怎样深沉的……又是怎样疯狂的,爱?
她下意识地,擡起头,看向了那个正沉默地坐在远处的侧脸。
他会不会也和他父亲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她的罪过就大了。
电视里,是热闹的歌舞,流光溢彩的舞台。
可叶语莺却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发现,那些曾经能让她笑出声的小品,如今,变得索然无味。
那些曾经让她觉得无比绚烂的舞台,如今,也只剩下空洞的浮华的吵闹。
如今程明笃就坐在她身旁,仿佛触手可及,但是她却觉得心里仿佛只剩下了灰烬。
当那份禁忌的酸涩的爱恋,被强行,替换成了安全的光明的亲情时,所有的一切,似乎,也都失去了,原有的魔力。
但是,她心里却不再有什麽担忧,她反而更能面对自己伤残的事实了……
没看多久,老爷子乏了,就先行离开了,程以菱早已出门。
客厅内只剩下电视的声音,和一言不发的他们两人。
“兄长这个身份,有什麽不一样?”
不知何时,程明笃,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他看着她那有些怅然若失的侧脸,用一种极轻的仿佛怕惊扰到她的声音,问道。
叶语莺看着电视屏幕上,那片繁荣的红色,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回答:
“兄长,”她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让现在的我,很有安全感。”
“这个身份,能让我,心安理得地,向你,寻求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她没有说出口的後半句是——
而“爱人”这个身份,却只会让她,因为过于害怕失去,而不敢,向他,流露出半分软弱。
程明笃听着她的话,心中,那份早已存在的苦涩,变得更深了。
他想,原来,在她心里,他存在的意义,已经,只剩下安慰和依靠了吗?
当真是和兄长别无二致。
她把所有的爱恋,都给了那个,这世上还能有叫她“阿婴”的特权的人。
却只把,最安全稳定的属于亲情的位置,留给了他。
晚上,他们两个人,回到了栖止小筑,仿佛那里待得更自在。
这个曾承载了他们所有禁忌与美好的地方,如今,却因为他们之间那个崭新的“兄妹”身份,而变得,有些尴尬和压抑。
这晚他们在栖止小筑住下,两人找来了昔日的碟片,用投影仪放着。
他们都状似安静又认真地欣赏着电影,可叶语莺的脑海却被一些旖旎的画面搅合得混沌。
她偷偷侧目看向程明笃,看他是否也同样专注。
看到他不懂分毫的身形,她想来应该是专注的。
就这麽多看了他一眼,她在极度的温暖和安全感中困意袭来。
分明睡着之前她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以免睡着了流口水被人看到,可她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正被程明笃裹上羊绒毯,他略微倾身,似乎想抱她回房间。
半梦半醒间,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松松垮垮的动作,没有复杂意味,但是她仍然感觉到程明笃顿了顿。
他将她抱回房间,她的手却没有松开他的脖子。
“……叶语莺。”程明笃身形无法直起,只能维持着这个有些亲密,被她半抱着的姿势,低声提醒了一句,鼻息恰好喷洒在她脖颈间。
那温热的气息,像一根最轻柔的羽毛,让她那早已混沌的半梦半醒的意识,彻底地,烧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困意让人神经麻痹,她那些失落悲伤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