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快到十二点时,她终于磨磨蹭蹭地从自己的小房间溜了出去,偷偷摸摸地又爬了一次阁楼。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夜风拍打窗户的细微声响。
她按照程明笃说的,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编号十三的纸箱。
打开後,映入眼帘的是整齐堆叠的旧讲义丶参考书丶厚厚的笔记本,还有一些用旧了的练习册。
一切像出自强迫症患者一样井井有条分门别类,一打开就是格外清秀的字迹——原来他从初中阶段就能把字写得这麽好。
光是看着那些题目和批注,叶语莺就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欠缺的太多,以至于无法开始。
她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挑了两本看起来最基础的数学册子,像做贼一样揣在怀里,又轻手轻脚地把纸箱复原。
做完这一切,她飞快地溜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好,像一只偷到了糖的老鼠,紧张又兴奋地喘着气。
与其说是想学习,不如说她也好奇程明笃的世界,好奇能让林知砚敬畏的存在,好奇这样的天才是如何度过初中时光的。
她想象自己,能否在程明笃的物件中寻到人生的解法,至少不是像此刻一样,如死水一样,只能渐渐发臭。
于是,在这些寂寥的午夜,她除了下楼拿饭团,躺在房间内思考人生,在百无聊聊中打开程明笃的笔记本,浏览着打发时间。
她一开始只是想欣赏字体来着,时间久了,她竟然异想天开地生出几分想看懂他当时写下这些笔记所经历的思考。
终于,她的夜晚终于有事可做,哪怕一题要做半小时,哪怕需要查很多资料,哪怕满头大汗,她也固执地白纸上写着丶改着。
钟表指针一点点滑过深夜,窗外的风吹得旧窗棂咯咯作响。
在这静默无声的夜晚,一个孤独又脆弱的灵魂,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悄悄做出了改变。
而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个无意的举动——
这一夜,她人生的轨迹,已在不动声色中,悄悄偏离了原本注定的轨道。
*
叶语莺一直坐在讲桌底下——那个“特殊位置”。
作为班级里倒数第一的继任者,她果然不负衆望地考了一次又一次倒数第一。
她在生物课上偷偷做数学题被发现,被老师嘲讽一番後将她叫去罚站。
被“发配边疆”之後,她终于可以悄悄拿出课本里夹着的数学验算纸,在课本的掩护下,偷偷做着未完的计算。
生物老师在台上讲着什麽关于细胞分裂的知识,语气单调而敷衍。
台下大部分学生都无精打采,只有前排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地低着头,铅笔在纸上划过沙沙声。
罚站?
坐第一排特殊位置?
这是很多人中学时代的噩梦吧,但是好在她没有一个会检查她家庭作业的负责家长。
只要能在这些冷眼和嘲弄中,留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微光,她就甘之如饴。
*
下课铃响时,教室里一片哗然。
生物老师甩下一句:“叶语莺,放学来办公室找我。”
然後抱着卷子扬长而去。
班上有几个同学窃笑着回头看她,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
放学後,叶语莺默默低头收拾东西,动作极轻极慢。
今天放学她乐得轻松,因为全班知道她被请办公室,葛洁自然也不会逼她去学校门口一起欺负其他人。
她发现去老师办公室谈话这件事的恐怖程度,远没有被葛洁逼着殴打别人来得严重。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背上书包,穿过教学楼,一路来到教师办公楼生物组,甚至由于日子过于轻快,她不禁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生物老师坐在椅子上翻着卷子,看也没看她,只冷冷地说了一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课心思不在这。你以为数学能救你?就凭你这种水平?”
叶语莺低垂着眼睫,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站着。
她嘴角甚至露出了很小的弧度。
生物老师嘲讽地笑了笑,反问道:“你貌似不以为意,很高兴?”
叶语莺立刻正了神色,连连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