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笃……”她的声音低得几乎要被空气吞没。
他没有立刻回应,喉结微微滚动,呼吸声断断续续,那是一种刚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呼吸,又轻又浅。
他的指尖动了动,似乎在回应她。
然後,极轻的一声:“别哭。”
叶语莺怔住。
她低头看,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混着风盐和药水的味道。
他看着她,声音低哑:“你没事?”
“我没事。”她笑着,眼泪又开始打转。
他沉默了一会儿,嗓音沙哑:“那就好……”
她哑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
“知道。”
他闭了闭眼,像是在平复体内那股回流的寒意。
“他们说,你在海里待了超过一分钟。”她几乎是哭着说的,“整整一分二十秒。”
“可你不是说一分钟是你的极限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那只被她握着的手,微微回握了她一下。
“何必啊……”她哽咽着,声音发颤,“你明明可以不跳下去的……”
她在这世上也没有什麽可挂念的,除了程明笃以外也几乎没人挂念她……
她死了,对这世界几乎没有影响……
程明笃望着她,眼底的冷色一点点褪去,只剩下风雪过後的沉寂。
他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句话,又缓缓阖上眼,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你掉下去的那一刻……我没有机会考虑这麽多,每一秒都很宝贵。”
她忽然觉得,那一分二十秒的时间,从此被海记录了。
那是他亲自用生命作为赌注去争取的救援时间,在这之後,他的代价极有可能是一些由低温引发的一系列并发症。
也成了她再也不会再想自我了结的原因,这天之後,她重新活了一次,她要好好活着,积极地活,长久地活。
*
暴风过後的清晨,黎明的光从极远处的海平线透过冰雾,慢慢铺开。
海重新归于平静,像什麽都没发生过。
广播声在黎明里响起,船长以平稳的语调宣布:
“由于昨夜的极端天气与安全事故,我们将调整航线,折返乌斯怀亚港。”
程明笃没有完全缓解过来,呼吸均匀而微弱。
医生为他更换了新的监测贴片,心率线在屏幕上缓缓起伏。
叶语莺站起身,靠近他。
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安静,连眉宇间那种克制的冷意都消散了,只剩下极轻的疲惫。
她蹲下来,注视着他。
他从水下拽住她的那一瞬画面陡然席卷而来,她心里一阵钝痛,有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哥哥,”她轻声唤他,“我们要回去了。”
他轻微点头,眉头轻轻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