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尾的两名鸾仪卫飞快循声锁定了扬声挑拨的那道身影,两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追着那道没入人群的身影而去。
剩馀的鸾仪卫被围拢的百姓步步逼退,为难得满头大汗。
“都住手!”
伴着一声轻叱,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钉在喜轿边沿,阻了摸到喜轿一侧的百姓。
百里浔舟单骑踏尘而至,他一身染满血色的轻铠,身背长枪,右手还保持着张弓的姿势。洒落的日光铺在他身上,描摹出天神降临一般的金边。
“世子?是世子殿下!他好像没丶没重伤啊……”
百姓们欣喜若狂之馀,也有些惊疑不定,世子这策马奔腾的精神头,实在不像是重伤的样子啊。
百里浔舟扬了扬眉,“看本世子无碍,你们很失望?”
百姓们忙将头摇出残影,他们巴不得世子平平安安,一事无虞。
只是……“王爷呢?王爷可丶可平安啊?”
他们翘首往百里浔舟身後看,却什麽人影也没瞧见。
“父王无事。此番多亏郡主派出鸾仪卫相救,否则我与父王皆是凶多吉少。”百里浔舟特意隐下了母亲私自调动守军的事,朗声道“父王如今正在王府等着我携新妇相拜。诸位,让个道吧。”
百姓们忙不叠地向两侧分开,尴尬地把头上的白花摘了下来。世子和王爷无事,他们这般打扮却是晦气了。
衆人同时不安地偷偷觑向喜轿,嘀咕着:“竟是郡主救了世子?我们岂不是错怪郡主了?”
“咱们在人家大婚之日,弄得满街缟素,还洒纸钱……”
“哎呀呀,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
百里浔舟策马到喜轿边,两侧狼狈的鸾仪卫劫後馀生般向他行礼,他们从没有哪一刻这麽高兴看见这位世子殿下。
百里浔舟微微俯身,隔着喜轿与封眠说话,“郡主莫怕,已无事了。”
轿内无声,百里浔舟正困惑着,又凑近了两分,“郡主?”
这时忽听一旁的百姓中有人十分刻意又想装不经意地大声跟周围的百姓解说——
“你们只听到了人家说郡主是刑克六亲之命,却没听全啊!後头还有一半呢,说咱们世子爷是郡主的‘解厄星’,郡主与世子乃是天作之合,凑在一处便能逢凶化吉,福荫绵长!”
又有人附和道,“郡主也是个可怜人,刚出生便没了母亲,父亲又早丧,但与咱们世子在一起,她就能化危为安。如今不就是她救了世子一命!咱们都应该谢过郡主!”
“还应向郡主道歉!”阿好忽然朗声道,当先跪了下去,“都怪我听信了传闻,不去证实一番便信以为真,害得大家跟着一起将此事当了真,误会了郡主,都是我的不对,请郡主责罚!”
周围百姓跟着哗啦啦跪了一片,各认各的不对,最後落在一句“请郡主责罚!”上。
喜轿内仍是没有动静,百里浔舟奇怪地望向轿帘,一名鸾仪卫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清了清嗓子,道:“乌龙一场,郡主说了,此事乃有心人挑拨,怪不得诸位。再耽误下去,吉时就要过了,不若先啓程吧!”
衆人听了先是一惊,左右瞧瞧谁是那有心之人,接着又是一惊,忙不叠跳起来,四散去撤了两旁街上的白灯笼和缠挂的素白麻布。
“世子,咱们快走吧。”
在鸾仪卫的催促中,百里浔舟骑马行在送亲队伍最前方,向王府行去。
他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穿一身染血轻铠来迎亲的新郎。
喜轿一路往前,百姓也一路拆白幡,就这样一路到了王府门口。
百里浔舟正欲下马去接新娘下轿,视线滑过王府门口,猛地呆住。
只见王妃牵着一身吉服的新娘子就站在王府门口,正笑盈盈望着他。
百里浔舟:?
百里浔舟往身後喜轿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之前感觉到的奇怪之处是喜轿内根本空无一人。
郡主怕是早就金蝉脱壳,跑到王府来了。
很好,她应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不等迎亲,便自己跑到夫家的新娘子。
难怪迎亲队伍根本没去郡主府,他就说母亲并不是会任由郡主受刁难的性子。喜轿只是出来吸引衆人耳目的障眼法。
喜娘将编织有同心结的红绸牵斤将喜绸递到封眠和百里浔舟手中,两人牵着一根红绸,踩在铺的似乎望不到头的红毯之上,迈入了侯府。
封眠微微垂着眼,看着红盖头下小小一方天地,婚鞋鞋尖上缀着的拇指大的洞珠在缀满米珠流苏的裙摆下忽隐忽现,漾出月华似的流光。
她的心情忽地明媚起来,她没想到世子会这麽及时地赶到,眼下的局面显然已倒向了她这一边。
耳边响起喜娘的的声音:“跪——”
喜绸另一端向下一沉,封眠跟着跪了下去,随着喜娘的声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直到最後——
“礼成,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