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看他,先看了一眼窗外晃动的梧桐影,又垂下眼,像是把乱跳的心按回去。
“你要说,就说清楚。”她嗓子还没好,出来的音有些沙,带着细细的疼。
“清楚?”顾孟舟“呵”了一声,抬手从军绿色兜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朝众人一晃,“清得不能再清。”
纸被他捏在手心,边角磨得起毛。
上头四个字细细一行——“欠一人情”。落款是“阮时苒”,时间是去年夏天。
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哎哟,这可是白纸黑字啊。”
“人情?这意思就大了。”
“难怪有人护她。”
风从窗缝里穿过来,把那张纸吹得抖。纸角拍在他指腹上,响一声轻脆。
阮时苒盯着那四个字,脑子里“嗡”的一下,像被什么敲了。
夏天的光、晒白的晒谷场、她匆忙写下的那张条子——全冲了上来。
那天她借了他的车,去镇上送一个急件,还顺手借了他手里的介绍信。回来时她道谢,他说不用,她偏记在心上,就随手写了这一行字塞给他:欠一人情。
不是承诺。
不是暧昧。
只是君子一言。
顾孟舟把纸一托:“听见了没?她欠我的。以前许过我的。”
“许过我的。”这四个字落地,像推了人一把。
窃笑从人群里窜出来,飘上走廊的顶。
有人怪叫:“原来是定下的?”
有人嘀咕:“那宋同学这算什么?”
宋斯年已到她身侧,一只手挡在她与人群之间。袖口扫过她手背,布料很冷。
他抬眼,目光像钉子,直直钉在顾孟舟脸上:“把纸放下。”
顾孟舟不放,反手一抖,纸在指尖打了个弯,重新稳住,“放下?你急什么?”
他往前一步,离两人更近了些,像是故意。
“她以前写得清楚,欠我。你现在护得再紧,也盖不住。”
“我欠你。”阮时苒抬起头,嗓音沙哑,却压得稳,“不是你说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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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落下,人群“嘘——”了一声。
顾孟舟笑,笑意没到眼底:“不管是哪种,反正是欠。苒子,你别装。你那点手段,我见得多。”
这句“手段”像针,直往心口扎。
阮时苒眼底烧了一下,又被她按下去。她把书往怀里一勒,语放慢:“那天借车、借信,我记账。今天当众说清,从此两清。”
她伸手,朝那张纸。
顾孟舟动作更快,手腕一折,纸被他收回怀里,“晚了。”
人群起哄:“哎呀——不让还账呢。”
“这就有意思了。”
宋斯年的手已攥紧。
他一步上前,声音低下去:“别拿她做戏。你要说‘晚了’,拿出你的凭据。”
“凭据?”顾孟舟像听到了笑话,“你知道她给过我什么吗?”
他慢慢把纸抽出来,摊在手心,抬到了灯底。
黄色的纸被灯光一照,纤维纹路清清楚楚。
落款那一横一捺,确是她的字。
“还要我说那个晚上?”他把视线落到阮时苒脸上,“洪水路口,挑灯借车,跟我说——顾孟舟,我欠你一次,日后你一句话,我不推。是不是这句?”
那一瞬,走廊的风像被堵住。嘈杂凝住,呼吸声“嗡嗡”地贴在耳膜上。
那晚确实有雨。
她冒雨去送药。镇口那段路水漫了,她拎着袋子找不到人,急得了狠。
他看到,二话不说把车扛出来。回来时她写纸条,说“日后一句话,不推”。
一句话,不推,是做人。不是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