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霄脸上笑意退散,他记不起以卿舟的性子,是为什么会容忍被谢初远肆意折辱,在那个雨夜折断了一身傲骨。
他记不起檀淮舟那时在何处,他的眸底充满不解,我当初出车祸,你在干什么呀?
檀淮舟身形僵住,该来的终究会来。
第38章
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音,慌张地移开视线,谢景霄心中明白了大概,理解檀淮舟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对他而言,卿舟的离开也是段痛苦的回忆。
现在提及,无非也是互相折磨。
谢景霄探头凑近几分,歪着脑袋,用额前绵软的发丝拱了拱他的鼻尖,忘记就不用说啦,等你想起来再告诉我。
我当时在忙项目,想等尘埃落定,再将好消息告诉你,可是等来的却是
檀淮舟托起他的枕骨,骨节分明的长指撩拨着他蓬乱的发丝,轻缓地想将人揉进怀里嘛,还好,你还在。
是的,我在,
谢景霄贴着他结实的胸腔,听着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鼻尖萦绕的木质冷香,令他躁动的思绪缓慢平复下来,蹭了蹭檀淮舟,昨天喝醉了,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的,檀淮舟在他额间轻轻吻了一下,以后我不在身边,别喝太多。
谢景霄酒量还行,花酿度数看似不大,但却贪杯却极容易醉。
他瞥见床头的白瓷碗,黑漆漆的汤汁带着隐隐波光,看着就不好喝。
他往檀淮舟怀里钻了钻,像是只遇到威胁的鸵鸟,将脑袋埋在沙石里,不愿意动弹半分。
赖了片刻,没听到头顶传来声音,谢景霄从他衣服褶皱中漏出一条缝隙,向外窥看。
那是醒酒汤,我特意熬的,你不会不喝吧?
不想喝的话在唇齿间打个了转,又咽了回去。
谢景霄只好起身靠近那碗汤汁,认命般闭了闭眼,缓缓端起。
探出舌尖,舔舐一小口。
橘皮的酸苦、薄荷的清爽、芝麻的香醇,外加蜂蜜的甜腻。
单拎一个出来味道都不错,然而混合起来却让人难以下咽。
奇怪的味道迅速在口腔蔓延开来,他强忍下来,蜷起舌尖,一饮而尽。
谢景霄神情无波无澜,眉头却早已微不可查地锁起,强压下胃中翻涌,举了举手中的瓷碗,
喝完了。
好喝吗?
看到他嘴角噙着的坏笑,谢景霄慢走两步,到他面前,俯身吻住,舌尖在他的唇齿间掠夺着空气。
津液交替间,谢景霄的主动权慢慢转移,面色潮红,急促的呼吸中,结束缱绻的吻。
他抬手拭去嘴角的银丝,红肿的唇顷刻间敷上一抹水色,微微颤抖着,好吃吗?
很甜。
檀淮舟抬腕,斜睨一眼时间,起了身,
今天初八,要去趟神徳寺,你要一起吗?
每月初八说檀淮舟上香听禅的日子,自谢景霄跟他同居后,这个习惯也从未改变过。
以往他都是单独去的,今天却难得邀请。
谢景霄浅浅应了声好。
冬日寒凉,北山两侧的枫树,破落地孤叶不剩,远远望去,像是溺水者无助伸出海面的手指,萧瑟孤寂。
谢景霄披着件乌色薄袄,薄且纤细的长指捂着手炉,缓缓踩着车撑走下车。
面前的石阶被人清扫出一条小径,他望了眼身后的檀淮舟,他知道檀淮舟参禅并不喜欢外界打扰,缓声说道:
我四处逛逛,结束后去找你。
说罢,便转身,打算迈脚向庙里走去。
檀淮舟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出声喊道:等等!
嗯?
谢景霄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他,却见他已经下了车,向着他小跑几步。
下一刻,手指便被人握住,指尖被寒风冻得染上层绯色,仿若打翻梳妆盒沾染到脂粉,赢弱且无措。
他低眉不语,看着腕骨被人带上熟悉的古檀佛珠,指尖摩挲上莲纹,似乎又被带上繁文缛节堆砌成的枷锁,眸色淡了几分。
乌色佛珠绕在他指骨间,淡忘的痛苦,又如潮涌般袭来。
谢景霄从始自终都不是能静下心参禅的人,那串檀木佛珠不过是遭受鞭笞时,随手摸过的一样物件,鞭子落下时,咬住珠子,便不会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