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GR-27的开发速度太慢了,来不及救你。”他伫立在密封舱前,对里面的女人轻声说,“但对哈利绝不会失败,我会治好他的神经退化。”
哈利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已然疯狂的场景,他不知道已经见证过多少次。
培养舱的玻璃上倒映出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剔透的瞳孔映入绿色荧光,变得像蛇一样冰冷,和属于诺曼的那双眼睛如出一辙的颜色。
那是他的眼睛。
水中搅动起微微颤抖的细响,他从中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慢慢地,扭曲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他发现是他自己笑了起来,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跟发病抽搐的时候没什麽两样,笑声如同淬了毒的长刀。
发出的声响很快就惊动了诺曼。
“你醒了?”诺曼擡起手,漫不经心地向周围的人示意,然後走到他的面前。
“你最重要的实验体不是已经逃走了吗?”哈利冷冷盯着诺曼,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满是怨仇的声音一点一点地从呼吸器里挤出,“怎麽?现在又要对你亲爱的儿子下手了吗?”
诺曼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摇摇头,拖长的语气满是惋惜:“之前是我高估了疗程的进度,我向你保证,这次一定会成功。”
“我不想再被关在实验室里了。”哈利冷静下来,仿佛刚才的歇斯底里都是错觉,“放我出去。”
诺曼又摇了摇头,好像觉得这是个无聊至极,老生常谈的问题。
“只要你像以前那样乖乖接受治疗,很快就能出去。”
哈利又笑了起来,背脊不受控制地弯曲。
没错,他病了,从很早的时候就病了。
临近初中毕业的时候,遗传自母亲的疾病就开始缠上了他。
这个名为神经退化的疾病发作得很快,那个时候他对外宣称自己要去欧洲的寄宿学校留学,实际这就是个幌子,其实他是被诺曼关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进行着所谓的“治疗”。
在还没有被关进实验室的时候,他曾想过向格温坦白这一切,但他实在不忍心让她经历自己陪伴母亲时所承受的一切。
看着她饱受折磨,一步步迈向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接受她死去的事实还要令人煎熬。
就如同他现在看着诺曼沉溺在过去,不肯接受母亲的离去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他终于笑够了,凝视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说道:“你疯了,诺曼,别再做这种无畏的挣扎了,停手吧。”
“我疯了?这段时间你的病能得到缓解,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出去,还不是依靠我这些年来的努力?”诺曼不悦地沉下脸上的表情,声音带上明显的愠怒。
“正常?你觉得我哪里像是恢复正常了?”哈利冷冷地说,“诺曼,你究竟想把我变成什麽怪物?”
他不想再这样茍延残喘下去。
哪怕只能活几天,他也想走在阳光之下,然後体面地死去,而不是被自己的父亲亲手变成一个怪物。
“我是为了你好,只需要吃一点点苦,你就能重获新生。”诺曼微笑,似乎希望他也能认同他,像他一样为此感到高兴,并展露笑意,“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一起迎接你母亲回来。”
水雾散发的朦胧荧光簇拥了过来,哈利想要动弹,想要大声地怒吼,想要扯下身上的仪器然後将它们全部摔得粉碎。
“如果妈妈知道我被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会怎麽想?”他挣扎着说道。
这句话果然精准戳中了诺曼的痛点。
他蹙了下眉,脸色骤然变得铁青,额角鼓动起青筋,再也掩饰不住疯狂的内里。
“我不止是为了你,更是为了你的母亲!”
“如果我能成功,就不止能治好你的病,还能影响整个世界!从根本上改变医疗行业治疗疾病的方式!”
周围的所有声音立刻寂静了下来,只剩下诺曼爆发出的毛骨悚然的怒吼。
漫长又短暂的发泄之後,波澜很快就得到了抚平。
诺曼重新调整好情绪,很快脸上就寻不出一丝愤怒失望的痕迹。
他叹息了一声,语气尽是冰冷的失望,隔着水面远远地传来。
“恨我吧,哈利。”
随着诺曼说话的声音,强烈的睡意跟着水潮一起上涌。
世界再一次变得沉重,哈利的意识如同飞速流散的沙漏一般流逝,直到变得黯淡,滑向虚无的黑暗。
“为了让你活下去,我可以不择手段,我希望你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