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段河站在她面前,刚刚将打好的山泉水放下。
他眼睛有些湿,难堪地站着。
“不是说好了不去吗?”段河问,声音有些喑哑,楚泠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的声音。
“对不起。”楚泠说,“但如果我不去,紫英就要去了。”
段河沉默片刻,他也很喜欢卫家这个活泼伶俐的小女孩,但在她和楚泠之间,他还是卑劣地想送出紫英,留下楚泠。
“如果是你,我宁愿是紫英。”段河也顾不上楚泠会怎麽看他了,将真心话说了出来,“你明明已经拒绝,何必为了她又答允?何况,何况我们不是已经准备成亲了吗?还有三个月。”
“怎麽还有三个月,就能发生这麽大的变故呢?”段河无法理解,他喃喃自语。
楚泠也很难过。她也没想到,生平自己已经对不起一个男人,眼下居然又要对不起另一个。
可是时移世易,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阿泠,我陪你去和族长再说说,好不好,一定会有办法的,或许你不用去,紫英也不用去。”段河想拉住她的手,可是终究还是怯懦了,只恳求道,“我们再去找族长,好不好?”
“我不去,紫英也不去,然後呢?”楚泠平静地看着他,“还会有另一个女孩补上。说不定会比紫英还小。”
段河哑然,但他只是站在楚泠面前,像一只大狗,十分无措。
过了会儿,他忽然擡头,那双对上楚泠就总是很小心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异样的光泽。
“阿泠,你是不是不那麽喜欢我。”段河问。
这个问题已经纠缠了他很久,楚泠对他,总是淡淡的,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总是有距离感,她和她的名字一样,是泠泠的一汪水,段河暖不热她。
之前段河不问,是觉得没必要。楚泠已经答应了同他的亲事,即便她现在不喜欢自己也无妨,两人日子还长,他会做好所有丈夫应该做的事情,关怀她爱护她。
可是今天在两人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段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只为了面前心上人的回答,只是过了许久许久,一腔热血也凉了。
段河听到楚泠说:“抱歉,我觉得没必要再说这个了。”
夜深露重,段河在山路上走着。
他几乎忘了自己是怎麽从楚泠的院子离开的,一定很丢人吧,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为了一句话落荒而逃。
深一脚浅一脚,段河平常万分注意这段山路,总担心稍有不慎会跌倒,误了事。可是今天却自暴自弃地想着,随便吧,摔倒,受伤,哪怕跌下山崖,都随便。
好巧不巧,他正好被一块石头绊倒,趔趄了好几步。
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段河疑惑地看过去,看见了族长身边那个女谋士。
她还是同平常一样穿着墨色衣裳,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一张有些过分白的面容衬得她像鬼魅一样。
段河有些嫌恶:“你来做什麽。”
女谋士走过来,和他并肩:“楚泠三年前就见过梁国来的人,对梁国熟悉,而且她这个人,在哪儿都不会过得差。梁国也不是什麽虎狼之地,毕竟是百越的贡女,是会好好对待的。你不用太担心她。”
段河嗤之以鼻:“既如此,你怎麽不去。”
女谋士平常在族长身边,地位也很高,听了这话却没生气:“段河,你有没有想过,你能给楚泠很好的生活吗?”
“楚泠的条件,本就是没办法被大山关住的,否则你无法解释,三年前她把梁国那人迷的神魂颠倒。她只是经了事,心灰了。到梁国她会成为什麽样的人,尚且不论,可在你身边,她永远只是百越的山民,一介农妇。”
段河被刺痛,猛然看向她,可心底知道她说的对,又无法反驳。
“你好好想想吧。”女谋士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停了下来,她知道段河也是聪明人,最後只道,“路上小心,大男人走平地还摔一跤,丢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