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反抗BE结局:红衣燃火
西域传来了消息,楚承朝,畏罪自尽。
戴罪之身,马革裹尸,连一座衣冠冢都没有。
她站在骤然空下来的临王府,看着宫人们面无表情地清点丶封存丶搬走所有属于皇室的物品,连同他曾经存在过的最後一点痕迹。
她不知道他做了什麽,没有人告诉她,她只能等,等待一个自己的结局,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慕欣和慕笙,她难得的好朋友,楚承朝最後的牵挂,被送往漠北和漠西和亲。後来她断断续续听说,慕笙入了漠西王庭,从此了无音讯。而慕欣,他们说她“福薄”,在边关就被乱兵所害。
母亲派人来接她回陆府,她以为能寻得一丝喘息,等待她的却是兄长们毫不掩饰的厌弃。
“晦气的寡妇!克死了临王,就不怕把全家人都克死了!”
“赶紧找个人改嫁了,滚出陆家!”
她还想好好活,想经营好母亲私下划给她的田庄。可田庄里的佃户丶管事,大多是男子,他们阳奉阴违,甚至会用下流的目光打量她和身边仅剩的几个姑娘。她们不敢轻易出门,只能困在小小的院舍里,做些绣活丶编织,让信得过的农妇偷偷拿出去换些微薄的银钱。
她想离开,想去西域,想去看看承朝最後停留的地方,吹一吹他吹过的风。可出关需要文书,她一介罪妇,如何求得?况且,外面兵荒马乱,她又能去哪里?
她捡起承朝留下的兵书,自己比划着练习,却无人指点,徒劳无功。她读了很多书,史册丶兵法丶经书,可书本里的智慧,改变不了她眼前逼仄的丶令人窒息的生活,只让她更加绝望。
母亲在世时,尚能护她一二。母亲一走,兄长们立刻抢走了田庄地契,将她赶出了陆府。她去官府鸣冤,那官员擡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嘴角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哦,原来是克死临王的陆氏。妇人当安分守己,莫要再生事端。”
不知从何时起,市井间开始流传她是妖孽,说她身带不祥,这才克夫克国。流言愈演愈烈,最终,在一场由乡绅族老主持的丶所谓顺应天命的天罚中,她被绑上了柴堆。
她穿着一身早已准备好的红衣,站在干燥的柴薪上,所有的人围着她,时而唾骂,时而大笑。
火焰燃起,她望着那些人大仇得报的模样,心中只有茫然。
她到底做错了什麽?
她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素未谋面的大皇子。楚承朝很好,他善良,开朗,努力地想对她好。可他死了,不是她害的,她却要背负克夫的污名。
她只是想和妹妹一起去吹吹西北的风,看看传说中广阔的西域,就像那个骑马将军的雕塑,可妹妹入了太子府,就再也没有音讯,病死时她连最後一面都见不到。
她生在钟鸣鼎食的陆家,嫁入世间最尊贵的皇室,看似拥有一切,实则一无所有。母亲说,有个孩子就好了。可当年楚承安召她入宫,内侍检查她是否有孕时,旁边就放着一杯毒酒。因为没有孩子,她才侥幸活了下来,才有了之後茍延残喘的这些年。
人生,仿佛从一开始就是死局。她循规蹈矩,未曾犯过任何错误,为何最终却落得如此结局?
红色的火焰席卷苍穹,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就逝去的两位公主。
楚沁曾说她想当皇帝,她觉得惊世骇俗,连忙劝阻,觉得那太可怕,最终楚沁因谋反被处死。
楚灵一直渴望自由,却被一次次当作联姻的筹码,最终从最高的问天楼一跃而下。
她以前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也不明白,不明白为何身为金枝玉叶,她们却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现在,在这焚身的烈火中,她忽然明白了。
她们看似拥有一切,可这一切都攥在别人手里。父亲丶兄长丶夫婿…那些掌控权力的人,可以随意安排她们的命运。她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一无所有。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和楚沁开过的玩笑。那时她们还年少,在御花园里,楚沁又说起女子的不易。
她当时笑着说:“沁妹,你这麽有魄力这麽有远见,嫁谁都不如嫁你!要不你努努力,打下这片江山,以江山为聘,娶了全天下的姑娘,这样就没有姑娘需要出嫁了,需要一辈子被困在别人的屋檐!”
楚沁认真地和她击掌为誓:“好!我的小将军,那你可要助我一臂之力呀!”
沁儿,对不起。
如果时光可以重回昨日,我一定会举起你送我的那柄剑,和你一起站在烽火台上,看着那场大火,将这片吃人的旧世界,烧得干干净净。
火焰还是燃烧起来,只是吞没的,是她,是她们。
她望向西北的方向,那是她再也去不了的远方。
意识消散的最後一刻,她仿佛真的看到了漫天大火,燃遍了天际,比吞噬她的这场火,要壮丽丶要彻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