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陵没有打开卷轴,反而将它放在手心。
一把灵火燃烧殆尽。
其实一切都回不去了。
如果哥哥过得好,那自己受得一切苦都值得了。
可是……真的甘心吗?
谷陵捂着胸口,黑暗中呼吸声无限放大。
本来灭掉的烛火回光返照般的再次燃起。
照亮了少年郎黯然的侧脸。
浓厚的长夜遮住黯淡的星子,藏住了不归的月亮。
*
玄灵宗,水牢内的男子动了动手指,很久了,距离上次鞭挞之刑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不知怎麽的,玄灵宗近来有些别的事情,仿佛无暇处理自己身上的事,他睁开眼,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做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
在这个梦里,有走不到尽头的台阶,有吹不散的迷雾,他越往前走,就有人在後面喊自己。
一句句牵肠挂肚的未溪,他转过身,那声音却不见了。
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迷雾尽头出现了一扇门,推开门,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等着他。
不受控制的,他往前踏去,玄卿弦从梦中惊醒。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
他能够清楚地知道这个梦不属于自己。
他属于一个叫未溪的人。
倏然,安静的长廊里传来脚步声,有人挑着灯朝这里走来。
这人他认得的,玄卿弦身为师门中的大师兄,对于门内每一位弟子的名字都是熟记于心的。
宗明清出现在长廊的尽头,满是得意地看向如今落魄的玄卿弦,他提着灯照亮玄卿弦的脸,“大师兄呀大师兄,你可曾想过你有今日,世上道你是谦谦君子丶正道之光,可如今你也不就是个阶下囚人,连我这个小弟子都比不上。”
玄卿弦很是平静地反问,“你想要什麽?”
“看到你身败名裂,尸骨无存。”
玄卿弦没有看到宗明清嫉妒到扭曲的脸,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当年拜师,你就算没有被我抓到,也会被别人抓到,你偷服禁药,残害同门,你觉得自己可以拜入掌门门下,本来就是可笑。”
“要不是你!我早就是他的弟子了!”宗明清冷笑道,“不过无所谓,反正你也要死了。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
“当年你杀了周玉淋,是我一手策划。”
玄卿弦那双亘古无波的眸子终于舍得投个宗明清一个视线,明明和方才的语气没有多大差别,却让人如处寒谷,“你说什麽?”
“哈哈哈哈,我是喜欢她,可是她不识好歹也不要怪我无情。”宗明清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的玻璃瓶,“那晚是我告诉她,你要醒了。”
“那晚你刚被陈暮摇带回玄灵宗,哪里醒得过来。”宗明清欣赏着玄卿弦眼中的怒火,一句一句宛若凌迟般道,“她是很强,可是失去了所有的灵力,也不过如此,我就这样当着你的面,拿着你的剑,杀了她的。”
宗明清笑眯眯的说完最後一句话,“闵师姐的换形术真的很好用,她到死都以为,是你杀了她。大师兄呀,杀死自己喜欢的人,滋味不好受吧。”
“闭嘴!”玄卿弦冷冷出言,“你不配提起她。”
“那怎麽行呢?我那麽喜欢她,我和她说,我可以不杀她,只要她跪下和我求饶,生死关头,这个蠢女人竟然死也不愿意给我跪一个,只冰冷看着我,说做梦。”
“师兄,我今日就是来送你上路的。”
话落,鲜血喷溅而出,人影重重地倒下。
玄卿弦盯着剑上的鲜血,像是意识到了什麽,扫了眼水牢,一剑斩开枷锁,朝青云宗的方向掠去。常言道,青云宗的宿镜可以回溯过往。
许久未见天日的玄卿弦拿手遮住眼睛,就要踏入地牢那一刻。
“师兄。”这声音他很熟悉,不用擡头就知道是谁。
那人站在地牢的出口,鸢紫的衣摆飘逸,紫色的发带懒懒散散地盘起青年的黑发,他斜倚在墙边,“许久未见,我还以为你死了。”
聆星看向玄卿弦,“师父派我守在这里,不让你踏出地牢半步。”
“我要出去。”玄卿弦从来不会多解释,只留下极为简短的四个字。
“逃出地牢是重罪,师兄不会不知道。”聆星咬着重音提示道,可惜这人依旧不为所动。
“我不让你为难。”玄卿弦话音刚落,聆星张嘴刚想说什麽,粉白的软筋粉迎面而来。
聆星朝那道远去的身影艰难地擡起手,最终无力垂下。
“青云宿镜,别去,晋阳城。”
[青云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