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百家已经在想办法了,此时的晋阳城你去了也是送死,陈暮摇,你可想好了?”
因为修习弓箭的缘故,陈暮摇的手一年四季都戴着三指的黑色手套,那只拉弓的手此刻放在膝盖上,他垂眸扫过平静的茶面,“前辈我想好了。”
“我愿意去晋阳城”
少年郎的高马尾已然有些凌乱,朱红金黄双色的发带绑起他鸦黑的发丝。陈暮摇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为了她?”短短一句猜测,便足以撩动少年春心。
许久,久到周玉淋以为这人大抵又一言不发,便自顾自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了足以化进春风里的一字,嗯。
好奇让她从门外探出半个脑袋,周玉淋反手接住师父扔出来的茶杯,赔笑了几声,“师父。”
那时候她看了眼陈暮摇,少年看她便是今日的眼神。
好像藏了什麽秘密,却又无法开口言说。
眼神就像鈎子一般,把周玉淋钓得不行。
尤其是,现在的周玉淋受角色影响颇大,一想起日後天天都要与陈暮摇相见,不免有些觉得头大。
今日算是控制住了,那下次呢?
往日周玉淋有多讨厌陈暮摇,如今剧本里便有多喜欢他。这不由得让周玉淋这般不受规则束缚的人觉得极为烦躁,这世间便是有一百种可能,也绝对不会是她喜欢陈暮摇的可能,要不,她现在就把他杀了。
出了秘境,周玉淋想对陈暮摇下手难于登天。
过去还有五分胜算,而今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都不会让她偷袭到手,可这里陈暮摇被禁锢了灵力,又失去了记忆,是不是意味着……
夜深了,想到这里,周玉淋还真没觉得哪里不好。
反正要寻找的是谢无妄的魂魄。
庭院穿白雪而过,两侧的木帘被风卷起,夜黑月高,池塘里稳稳飘落一片雪花,荡开点点涟漪。
周玉淋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大氅里,她凭借着白日的记忆走到谢无妄所住的别院,门口没有守夜的侍童,她正准备推开门,身後传来声音。
“二小姐,巧遇。”
从容的一句倒是让周玉淋有些无措,很快,反应过来的女子转身,侧头莞尔道,“不巧,我来找你。”
男子面容并无起伏,只是黑眸淡淡地看向对面,语气温和依旧,“二小姐那麽晚了,找在下有什麽事吗?”
“我晚上睡不着。”
“我不是大夫。”语气冷漠而又疏离。
“你陪我走走吧。”周玉淋算是以退为进了,谢无妄没有拒绝的空间,只好应下,“好。”
周玉淋也是这时才发现,谢无妄的鞋子湿了,他手上拿着伞像是刚从哪里回来,只是很轻的一眼,周玉淋收回目光,“柳府你可住得惯?”
自然得到一个违心的回答:“尚可。”
“听说你要去科举?”
这句话算是问到火堆上了,向来如水一般温和清澈的人突然噤了声,“……二小姐为什麽那麽问?”
“姐夫不去科举也会过的很好。”
他眼中复杂一闪而过,沉声道,“二小姐心思单纯,有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些为妙。”
“少知道些未必是好事,谢公子,无知者未必无罪。”
周玉淋在试探谢无妄,不出乎意料的,这人果然守口如瓶,一晚上聊了许多,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尤其是端着陈暮摇那张漂亮过分的面容,总给周玉淋一种熟人装不熟的幽默感,很多次对方谦让至极,周玉淋都差点没忍住脸上的笑,谁能想到过去天不服地不怕的陈小少爷也有那麽懂事守礼的时候?
要不是身上没有留影石,周玉淋定然要记录下来。
到时候循环播放,什麽时候不高兴了就看一遍。
倘若没有上一辈的恩怨难了,周玉淋想,或许她和陈暮摇的关系未必会那麽僵,两人父母交好,她与陈暮摇会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打打闹闹,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现实便是她的父母因陈暮摇父亲的陷害魂飞魄散,而今那人却成为赫赫有名的九星阁的阁主。
每当九星阁最为热闹的时候,周玉淋都会去墓前喝一壶酒,坐上一个晚上,有几次在墓前喝醉了,许是父母托梦,隔天无一都是在月泠阁的床榻上醒来的。
过往她一次次挥剑想打败陈暮摇,不过是为了打败他身後之人。可是每次比试,无论是她使出多麽猛烈的剑法,他向来不会还手,只是点到为止,淡淡地扔下一句,“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窗外破晓,周玉淋从噩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