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接触到洗髓池那刻的疼痛并没有让周玉淋收回手指,她将手全然浸入,任由疼痛侵蚀,脑海中传来焦急的声音,“哎呀,你这小丫头,何必那麽执拗!”
“你是废灵根,这是命中注定。你想要逆天改命,便是逆天道而为,注定是一条苦路,你又何苦去走一条最苦的路。”
周玉淋看着逐渐透明的手心,咬着牙笑道,“前辈我活过一次了,所以我不怕死,要怕也只会怕——我活得不够尽兴。”
那声音骤然安静了,似乎是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个犟种。
洗髓池中池水是天底下最为澄澈的池水,可对于周玉淋来说泡在池水之中绝非易事,每浸泡一寸,疼痛便深一寸入骨,刀刀宛若凌迟,将骨头掰碎了重新塑起。
他知道这人熬不下去的,元婴之人都熬不住浸泡全身,更何况是灵力全无的她,这,注定是一场以石击卵。
他赞叹这人的骨节,却也叹息着这人的愚蠢和天真。
鲜血滴落地面,周玉淋脱去外衣,一步步顺着坡走进池水中,最开始的池水只是没过脚,女子身形一晃,险些摔倒,所幸及时稳住身形,然,这也是极限了。
疼痛折磨着周玉淋的意志,时刻提醒着她早已失去所有的灵力,如今的她只是江宁周玉淋。
失去所有外在的头衔,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要是真撑不下去,她也真是笨,该留下一封遗书的。
思绪逐渐涣散,疼痛夺走所有的意识,周玉淋跌倒在池水中,嫣红的水荡漾开涟漪。
“你是废灵根,这是命中注定!”
“你?一个灵力全无的弱女子?”
“父亲不希望你那麽要强。”
在千百道听过的声音中,随着逐渐微弱的呼吸声,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响亮,“周玉淋……是要做天下第一的人。”茂密的树缝中漏下一寸光,她伸出手,却怎麽也抓不住。
心跳声在这刹那停下,池水又恢复一开始的平静。
“年轻人真是年轻气盛啊。”
那声音唏嘘道,“本来乖乖照着我安排的路走,还能再多活几年的。”然而,这声音戛然而止,随之响起颇为狐疑的一句,“咦?”
本来失去生命体征的女子漂浮在水面上,乌黑的发丝四散开,可一道金光划过,本来失去的体温一点点回到女子体中,洗髓池的池水不再疼痛,而是温柔地包裹起周玉淋。
丛林晃动,少年人一剑斩开两侧遮挡,自中间空道踏光而来,看着掌心闪烁的阵法,他垂眸看向那颗送予周玉淋的瑶光铃,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来临,那颗作哑的铃铛在无声中晃动起来,仿佛在邀功些什麽。
陈暮摇并不着急把周玉淋给捞起来,少年抱臂上观,神色淡然,耳侧翡翠色勾玉如人那般清冷孤傲,琥珀色的眸静静望着池水中央的女子,似是等待着什麽。
过了不知有多久,已然是血人的周玉淋睁开眼,那是一双深紫的眼眸,如同长夜繁星,闪烁着妖冶的光彩,只见她慢条斯理地从池水中起身,衣物贴身勾勒女子姣好的曲线。
她一路滴着水走到陈暮摇面前,缓缓绽放开一个极为灿烂的笑来,天真和妩媚交织,女子吐气幽兰,“少主可满意?”
分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陈暮摇眸光深沉,语气冰冷,“父亲派你来的?”
女子笑了笑,并不在意青年冷淡的态度,毕恭毕敬道,“属下欲娘,见过少主。”
剑光出鞘,欲娘侧眸看向夹在自己脖颈处的长剑,淡笑一声,“少主是想要杀了她吗?”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像是算准了什麽,欲娘面对此刻满身杀气的青年,显得极为从容,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玩笑道,“欲娘跟着少主许久,可只有她在的时候,少主身上才会有几分少见的杀气,还真是有趣。”
“一个灵力全无的废物可不是少主的良配。”
欲娘顿了顿,更何况,她还与那人长得如此相像。
“婚约已经定下了,还请少主及时回头,莫有一错再错。”欲娘奉劝道,“少主当年已经惹得阁主不快了。”
青年漆黑的眸睨着她,眼中的杀气不加掩饰,神情一如既往散漫慵懒,“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剑锋往内,丝丝血顺着脖颈向下。
欲娘心下慌乱对方是不是发现了什麽,面上却未有半点惧色,“若是这样能让少主回头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情,欲娘愿意牺牲。”
“牺牲?真是好笑。”少年人咀嚼着这两个字,“演演就算了,欲娘,你怎麽还当真了。”
那洞察一切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对上那双漆黑深沉的眸,欲娘便知道这人全都知道了,陈暮摇漫不经心道,“让我想想,你真实的身体会在哪儿呢?”
“少主!”
“还不滚?”青年眼神恣睢,语气冷冽。
魂体出窍,范围不会超过十米。
待周玉淋真正醒来已经是半夜三更的事情了。
她撑着脑袋,死活也记不起自己是怎麽回来的了。
一切就像是她年年去墓地祭祀一般。
难道她还真有梦游带自己回家的能力?
浑身的骨头都像是重塑过了,尤其是灵脉处更是被什麽搅动过,疼得让周玉淋喘不上气,也许是过于疼痛,她後知後觉意识到这屋内还有人在。
她立马提起了戒备心,“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