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屹当机立断喝道:“离开KTA-星!”
位于KTA-星最高建筑的塔楼上,有数十位身穿白衣的男子环绕成圈,双手交握放置胸前。
他们的双眼被白条所蒙住,他们的口中在吟唱一种古怪悠远的歌,那调子经过扩声,扑在星球每一块陆地上。
暗夜为这歌声催添了些诡秘,不属于任何一种星球语言的音节,带着股难以言喻的空灵,飘进家家户户的门框里,飘到还没回家的每一个人类耳中。
一帮刚完成奴隶主任务的奴隶,用毛巾擦去身上的汗,领到工钱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这诡异歌声,他们耳蜗翕动,抬起头极力地捕捉着空气中的音节。
“这什么声音,这么大声,不算扰民吗?”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身体里有东西在爆开啊……”
同时,有群刚回到家睡下的工人,在睡梦中忽然听到这曼妙的歌声,纷纷在床上将被子裹成团抱住,燥热难耐地用脑袋框框撞起墙。
疼痛没让这些人醒来,甚至流血的自毁行为好似让他们无比贪恋。
“老子刚刚睡着!谁在鬼叫,老子一炮轰了他!”
有没睡着的听见这声音,暴跳如雷,拿起斧头、铲子一切能用的铁器暴怒出门,然而没等出门,就有一道裂口从他们的头顶依次划下,裂到双脚中间。
他们被硬生生一分为二了。
分开的皮囊里面咯吱咯吱传来声音,尸体倒下的地面,映出有道畸形的影子在扭曲着从躯体里挤出来,尖锐狭小,像蜥蜴的头。
……像兽化。
古怪的兽化一传一,百传百,整个星球在刹那一秒钟内闪现出一种红光,千万人类在转眼灭亡,千万星兽在顷刻间新生。
圣维德公爵竟是抱着清剿人类的计划而来!
联邦总局美名其曰挽救婚姻、在人类皮肤下面注射的芯片,只是圣维德摧毁和兽化人类的伪装,他们蛰伏这么多年,在数不清的人类中注射下芯片,就等着这一刻,全部绞杀。
有漏网之鱼没去联邦总局登记的,有婚后芯片已经爆过的,也没关系,兽化的人类已经足够多,他们逮到人类,尖锐的爪尖便会残忍地刺穿他们的心脏。
一直以来被保护的幻想种,没有被他们爱戴的圣维德公爵保护,圣维德认为,如果不能在这场灾难中活下来,一样没资格做他的子民。
数以万计的哭声和尖叫。
不仅KTA-星,是全宇宙,所有有人类居住的星球,都在进行着圣维德的清洗。
趴在慕仑身上的悯希在这些叫声中猛然醒过了酒,他用一些时间消化了现在的事,大步回到宿舍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几个定位器分给几个少年。
这些也是他用来以备不时之需,防身用的,悯希喘了喘气,准备告诉他们这定位器的用途。
但已经迟了,属于圣维德公爵精神体的【冲击波】,在短短几秒,将地面所有的活物、建筑掀飞!
……
事实证明,悯希的防身工具是有用的。
在被掀飞,短暂眩晕了几秒种后,悯希在一处看不清原样的屋子残骸边上醒来,他拿出定位器主机,打开,看见上面交错分布着的几个红点。
通过这些红点,悯希依次找到了斐西诺、陈斯屹、乌庚行和慕仑。
悯希很幸运,身上没有受伤,但这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擦伤和挫伤,悯希从压缩舱里拿出唯一的一艘飞船,将这几人拖到上面,安置好。
悯希拿着药箱来回给不同人治疗,他的衣角一直在飒飒出声,当给最后一个人包扎完后,悯希问:“还有谁不在?”
陈斯屹润了润嗓子:“洛淮塔。”
悯希嗯一声:“我出去找他。”
关上药箱,悯希走出舱门,一股强烈的血风瞬间吹乱了他的额发。
真正的世界末日是会让人产生强烈的失序感的,月亮是红的,失序,平房居民区升起龙卷风,失序,剩余的活人在到处乱跑,失序,这里是无间炼狱。
空气中哔拨哔拨,不断有人类皮肤开裂,露出蜥蜴头的诡异画面,一个个了无声息的尸体倒在地上,没有秩序,全垒在一起,甚至有块地板都凹陷了下去。
在横七竖八的尸堆中,洛淮塔就被压在最不起眼的一处角落,人类异变引起小幅度的地震,他在塌陷的地洞里,被数不清的尸体压住。
洛淮塔一边眼皮紧闭,米白睫毛上的血一直在往瞳孔里渗,曾经引以为傲的指尖用不上力气,与大脑正中神经的链接仿佛断掉,他刚攥住一具人的躯体想甩到一边,手就抖着滑开了。
他已经被困在这里良久,体力透支,能发力的肌肉全被绝对重量压死,他动不了,不仅如此,这昏暗的空间里,人类所需要的氧气、水分,全都没有。这位曾风靡全宇宙的战斗狂、笑面虎,此刻再无往日的意气风发,无数的血滴留在他眼角,像泪,他无助得真正像起了一个孩子。
洛淮塔手边没有任何可以救他的武器,唯一有的,是他左手紧紧攥着的呼叫器,里面的芯片可以将他所在位置传送给主机,但连他都无法从这地狱里逃脱,其他人更不可以。
洛淮塔曲起手指,扣在地面上挖,一直挖,一直挖,重复起没有意义的动作。
好冷……他想要让自己暖和一点……好冷啊……他不是乖孩子吗?他不是最厉害的好孩子吗,最优秀的……
好不容易从孤儿院的泥潭里挣脱,成为军区最优秀的少年上将,努力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他是乖孩子啊……不想要这样死掉,不想。
挖掘。
严重的失血让洛淮塔身体失温,他的思维逐渐混乱,变成痴傻的单线程,只觉得这样挖能升起火,让自己暖和起来。
不知挖了多久,洛淮塔指部的活动也开始慢慢降低,直到最后,要彻底不动——
头顶忽然钻进来了一束光。
洛淮塔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发现压住他的尸山竟然在动,身体上难以撼动的重量也在减轻,仿佛有人在外面一具一具把尸体抬开。
那人在叹息,听着还很绝望:“这么多,得抬到什么时候啊,有人在里面吗?听到回我一声。”
洛淮塔呼出一口浊气,就这么一点轻微的呼吸,那人竟好像听到了,搬的速度越来越快,那束光也越来越宽,直到洛淮塔看到一张焦急担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