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庚目光在叶澈身上略一停,随即道“炉上正忙,今天有一批铁器要出炉,家父抽不开身。但信已收到,让我安排好叶师弟。”
“劳烦顾师兄了。”叶澈礼貌一礼顾长庚拜拜手,道“刚刚来得急,还没细问,敢问叶兄你是来着书院哪一脉?”
“圣心书院,望月剑阁,家师月无垢。”叶澈拱手答道,声音清朗,带着几分远途的倦色。
顾长庚闻言微微一怔,眉梢一抬,像是意外又带点兴趣“叶师弟竟是剑阁的人?那苏暮雪可是你师姐?”
“是。”叶澈有些不解,“顾师兄和我师姐以前见过?。”
“没见过。”顾长庚摇头,不过眼神里多了几分怪异,“叶师弟没听过东荒四大天骄吗?”
叶澈苦笑一下“我大多时间在书院闭门练功,很多事情没细问。”
顾长庚点点头,道“太清京定衡王府世子姜承凛、望月剑阁苏暮雪、太微道院谢璇玑,其中姜承凛修为最高,听闻已步入四境中期了。”
“顾师兄,你方才说四大天骄,为何只说了三位?”
顾长庚脸色更古怪了些,抬手指了指自己,道“第四个就在你面前。”
叶澈一愣,随即失笑“失敬了,顾师兄。”
顾长庚摆摆手“外头乱叫的名头,我也不爱听。该练什么就练什么,成不成,还是得看你骨头里能不能撑住。”
他顿了顿,又回到正题,“行,那就按我方才说的,先进客舍歇一晚。明早我带你见家父,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父亲说就行。
“多谢顾师兄。”叶澈微微一笑,抱拳致谢。
“叶师弟,无需客气。”顾长庚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山势,语气平缓却带着几分宗门弟子的自豪,“那边是炉峰,平日里动静大,火光通天;绕过去是武台,淬骨之地。”
话音方落,一名门下侍者端着托盘跟上,茶点摆得整齐。
顾长庚瞥了眼叶澈背后的新剑,目光微凝,语气温和“这剑不错,和你气息对得上。想活动手脚,可以去武台处切磋一下。”
“会的,苍铸宗体修天下闻名,此次来,定要见识一番。”叶澈点头,神色郑重。
客舍院落不大,收拾得干净利落,石桌木椅,尽是苍铸宗一贯的简朴。
顾长庚将钥匙搁在门槛上,声音低缓“有事敲东侧木鱼,侍者就会过来,缺什么就和他们讲,我就不多打扰了。”言罢,他转身走去,背影融入夜色,步履沉稳。
屋内火盆燃着,暖意渐浓,水汽袅袅升起。叶澈将青筠剑横置案几,闭目调息,把一路风尘的气息理顺。
窗外天色渐暗,炉场的闷雷声在山后低回,似远似近。盥洗毕,他熄了半盏灯,静坐闭目,耳畔只余风声与远处火声,夜色如墨,山意沉沉。
数个时辰前,太清京。
午后的光铺在青石上,像一层薄金。
苏暮雪着素色长裙,外披一袭浅青薄纱,面下覆着细纱面帕,只露一双清亮的眼。
青丝半挽,用一支素银簪按住。
她沿御道外缘慢慢走,边看边记。
御道尽头是落轿石,再往里便是皇宫方向。
她远远停住,细看一会后,转向里坊。
市井气息扑面南市的布行把色样挂满廊檐,镖局门口横着一杆红缨枪,盐行与铁作坊的旗号隔街相望,行会执事在坊口抄录货单,印章一落,票据就进账了。
再往前,王府旧苑那片墙高树密,角门紧闭,只留两名府卫在阴影里换班。
她走得不快,遇上问路的脚夫,就指给对方落脚石与水巷拐弯;有小贩想兜售香囊,她便随手买了一个,顺口问了两句哪家铺子老成持重。
申末微凉,她在一处酒楼门前站了下。二楼临街的窗半掩,里头几桌客人说话正起劲。
“……我同屋那小子昨晚没回去,今儿也没影。”一个粗嗓门带着酒气,“从去年到现在,几乎每个月都丢好几人,都是年轻力壮的,没吵没闹,人就没了。”
“这事儿不是一两天了。”对面有人压低了声音,“城这么大,浪一拍就过去了。宗法院也查过,巡更也加了,可到底没个准信。”
“你说是外来的恶修,还是哪路人下手?”又有人插嘴。
“谁知道。”那人长叹一声,“只盼着别轮到自家头上。”
苏暮雪把这些话默默记下。她没凑近,也没出声,只在心里默默思考“无声失踪,目标多为年轻男子,频次稳定,范围散。”
黄昏之后的学宫安静下来。
她把白天所见按块理了一遍御道与禁街的边界、行会势力面的大致分布、几处坊口的执事姓名,以及那条“每月失踪”的风声。
她想了想,再添一行字“太清京,繁荣背后似有暗潮将起。”
……
夜禁将近,门房更了一盏灯,风从廊下掠过去。苏暮雪站在檐下望向北天。随即,她收回视线,回房熄灯,盏火一暗,屋里只剩她平稳的呼吸。
此刻,定衡王府的灯色偏暖,书房里一张棋案铺着墨玉,烛影在漆面上挪动。姜承凛手边放着几份薄册,封页写着“雁泉线回报”。
“雁泉城那边没拿到总章。”暗卫躬身禀报,“护送的人像是书院出来的,柳行舟已经进城。”
姜承凛眉头轻皱,指尖轻敲册角“去查一下那个人的身份。”
随即,他把“清泉账面”翻开,几条来往线路用朱笔标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