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男孩又使劲扯了扯他,他才猛咳嗽一声:“是这样的,你弟弟强抢我家孩子的食胶,这还没完,他还要打我家孩子,我认为这一行为非常恶劣,欠缺教育。”
慕仑额头突突跳,暴虐的情绪让他想毁灭一切:“我没有。”
男人语气又尖酸起来:“难不成还是我们冤枉你不成?我家长子在主星当骑士长,福利丰厚,你只是个裤子都破洞的穷酸鬼,而食胶一瓶都要一万星币,这东西是谁的不是显而易见?”
男孩在後面帮腔:“你不信看看他嘴里。”
慕仑耳朵里全是杂音,已经情绪激动到听不清话了,他攥紧拳头,一双纯然的苹果绿眸瞳满是戾气。
熟悉的场景。
大差不差的场面和对话。
慕仑又想起他的母亲,从小到大,他的为人处事都是由他母亲教导,他母亲还曾在本子上写过一百条原则,让他誊抄两遍再默写。
那些曾贯穿他童年的记忆,现在在生命洪流的冲击下,已经只剩下一丁点影子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窝囊爹什麽都要以牺牲他利益的忍让教育,母亲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不要认,窝囊爹却说,为了邻里和睦,人家想要你的东西,给就是了,你又不常玩。
如果是对方先冲上来找事,窝囊爹会说,爹知道你委屈,但是人家家里有钱惹不起呀,你就认下错,为了以後咱爷俩不被排挤。
不被排挤,这四个字如同魔咒,让他认下不知多少次冤枉事……
慕仑的回想被突然把他拉过去的悯希打断。
由于没防备,慕仑在这拉力的惯性下,一头撞到悯希身前。
他太瘦了,个子只到悯希的胸口,能够很恰好地嵌进悯希怀里,方便他检查。
悯希将慕仑的脑袋擡了起来,指腹扣在他唇角,微微使力分开,垂眼检查他的口腔内部——果然在後牙处,看见一块软趴趴的糖。
“你看吧!他就是抢了我的东西!”男孩在後面观察着,瞅准时机煽风点火。
被轻抵着下巴的慕仑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被更莫名的情绪调配大脑,他咬紧牙关,让锋利牙尖咬出了一点血沫。
这个人竟然听那男的的话,真来检查他嘴里,下一步也要像那窝囊爹一样,让他认下这次的错了是吗?
慕仑想冷笑一声,却笑不出来,他觉得某一刻对悯希抱有期待的样子非常难看,真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有,慕仑一句话不说,冷冰冰甩开悯希的手,踉踉跄跄扶着椅子要去拿拐杖。
那边的男人还在自以为沉稳公平地道:“念在我们这次损失不大,我可以私了,只要他和我家孩子道一句歉,我就不再追究了。”
“不然,你家弟弟吃了我们三颗食胶,往严重了处理,你们要赔偿我几千星币的,我也不想闹得太不好收场……”
男人边说着方案,边在一边玻璃上查看自己的面貌和着装,正得意时,他突然听到一句:“抱歉,我要看监控。”
正孔雀开屏的男人睁大眼:“嗯?”
悯希擡起眼皮平静道:“刚刚您也听到了,在您单方面说事情经过时,我弟弟说他没有做,所以我需要看监控核实一下情况,如果真是他抢人东西,我会亲自赔礼道歉,直到你们满意为止。”
“相反,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道歉,毕竟,如果是你们胡搅蛮缠,我弟弟会很委屈,继而回去冲我闹脾气的话,我也会非常困扰。”
“都是当家长的,您应该也知道,小孩子闹起脾气来有多不好哄。”
“……”
荒矿星的服务台不像其他星那样随处可见,只孤零零在港口大厅中央设有一处,在悯希的坚持下,不服输的男人带着心虚的儿子一同前往服务台。
向服务台阐明来意後,工作人员需要他们提交一下身份信息。
悯希和男人各自递出自己的莎里斯蒂个人证,任由工作人员在机器上刷芯片,登记身份。
这之後,工作人员给他们调出了刚才一到二小时的监控。
真相水落石出。
男人脸都气青了,当着衆人的面往儿子屁股上蹬了两脚,又甩了个响亮的耳光,压着他的头和慕仑道完歉,急匆匆跑走了。
正好他到了登船检票时间,也丢不起那个人。
去往登船口的路上,悯希和慕仑一路无言,悯希是纯粹困得慌,慕仑……他是想不通。
在刚才,男人信息中的亲属栏里,明确写着有一个在主星当骑士长的儿子,莎里斯蒂个人证的信息都是经过认证才输入的,不可能有虚假的信息。
骑士长是什麽概念?
伊克大帝亲自挑选的骑士长,精兵骑士团的领头人,荣光闪耀,拥有一辈子其他人眼红都眼红不来的身份。
面对如此大的权利,窝囊爹的忍让原则好像才是大多数人会选择的做法。像这个人坚持要看监控丶还要对方道歉的态度,反而才是异类。
他的身份信息上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收容所饲养员,没有与之匹敌的地位。
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非要执意追查。